第三十四章 那還不是天大的喜事?(1 / 2)

綿綿 不夜情 3157 字 2個月前

我原本有許多擔心,真到了他麵前,反而一句也說不出口。見他身動之時,脅下衣料似裂開一道口子,切口平割如削。我忍不住拿手輕輕一撚,問道:“這裏怎麽破了?”

蕭越順著我動作抬起手臂,聞言略一遲疑,才道:“大概不小心掛到了。”

我也不戳穿他,隻道:“那你脫下來,我幫你補一下。”

蕭越欣然道:“求之不得。”立起身來,便去解腰間束帶。

我與他獨處一室,本就心神不寧。他解開衣袍之時,身上一股氣息直侵過來,鮮明得我頸後一激靈,忙語無倫次道:“也……也不必脫,你穿著……就可以了。”

蕭越見我窘迫異常,眉眼一彎,依言坐了下來。我湊近他身畔,拿針比了一比,隻覺他體溫從衣下陣陣傳來,撩得我臉上發燙。當下也顧不得姿勢別扭,將雙手伸得長長的,人卻遠遠避在一旁,不敢靠攏他一點半點。

蕭越舒展手臂,也循規蹈矩地離我一尺有餘,但我不知如何,仍像被他抱在懷中一般。我隻得咬唇集中精神,垂眸替他縫補。察覺他在近旁一霎不霎地凝望我,手上頓時失了準頭,線纏得一片混亂,退了好幾針。

隻聽蕭越在頭頂開口道:“幾天沒見你,靈息恢複了麽?”

我低頭道:“已恢複了。”

蕭越頓了一頓,又道:“築基時若有什麽不明白之處,儘管找我。”

我答了聲“是”,忽而心念一動,低聲背誦道:“神亦役心,心亦役神。二者交相役,欲念生焉。”

蕭越不解道:“甚麽?”

我忽然有些氣餒,搖頭道:“沒什麽。”手上加快,不一時已縫補妥善。蕭越舉袖一看,笑道:“果然天衣無縫,無怪廣叔對你讚譽有加。”

我聽他提起當日之事,怪道:“還說呢。你家料子厚重,工藝繁複,走線又密。裁改那幾件衣衫,倒花了我七八天辰光。怪道人患了眼疾不見好,實在是費力得很!你不多請幾個針線娘子,難道日後成親之時,身上新郎官的衣裳,也要找我這窮……”

蕭越忽欺近過來,聲線也低了下去:“日後甚麽?”

我被他氣息一逼近,哪裏還記得下文,整個人頓時呆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隔得近了,才發現他眉弓鋒銳,瞳色深沉,鼻梁本來極高正,正中又有一處細微聳隆,瞧來其實並不如印象中那般平易近人。隻是他神情溫和,眉目中總帶款款之色,將他長相中的淩厲悉數衝淡了。

我吞了口口水,才結巴道:“……找我這窮、窮光蛋的師弟代工不成?”

蕭越眼角笑意漸生,道:“我家料子厚重,工藝繁複,花了我寶貝師弟許多辰光。我哪敢讓他再為我操勞?”探起身來,見我仍呆呆地仰頭看他,伸手在我眉心輕輕一戳,笑道:“不過你若肯親手縫製,那就最好不過。”

我隱隱覺得他言語有些曖昧,一時臉上又熱了起來,但實在經驗淺薄,分辨不明,隻得隔著麵幕,揉了幾下自己的臉。隻見蕭越舉步欲下,卻又停了下來,從袖中取出一物,回身向我遞道:“若再有事找我,打開蓋口便是。我縱在千萬裏之外,一見此物,也會立刻趕到你身旁。”

我接在手中,見是一支銀色圓筒,其上隱隱有星彩流動,不知是做甚麽用的。見他特意交給我,隻得收入懷中。

車入蘭陵城內,沿途更是山呼海擁,百姓夾道相迎。蕭越遠遠坐在儀仗之下,瞧不見麵目表情。他那幾個宗室兄弟隨行在他之後,一身錦燦,矜貴無比。一路秋陽豔照,讚頌之聲不絕於耳。

我趴在窗紗前,聽旁人敘說蕭越從前種種事跡,不由有些麵紅,卻又止不住地將耳朵探出去。

貝師兄雙手抱在胸前,饒有興味地打量了我好一陣。我還道麵幕上沾了灰,忙抻開來抖了抖。

隻聽貝師兄嘆道:“憑你這張臉,當個太子妃,也儘當得了。隻是你這性子,唉……落到別人手裏,被人宰了吃了,隻怕還要心疼人家,怕他吃快了噎著。”

我全然不解,茫然道:“師兄,你說甚麽太子妃?”

貝師兄閉目一笑,不再言語。不一時已到府邸前,自有人上前接待。一眾同門潛心修行已久,對人間富貴不甚了然。但從隻言片語中不難得知,蕭家一應吃穿用度,縱在世家王侯之中,也是登峰造極的了。

我少年時曾在江家內宅服侍,雖也豪奢無度,卻無這般迫人的威勢。當下隻敢低著頭行路,生怕錯走了一步,遭人笑話。行至中途,才依稀覺得屋宇有些眼熟。待眾人在廳下落座,我隔著假山池沼,隻見對麵濃陰喜人,樹下散落著幾個竹椅,又擺著鮮花瓜果之屬,正是丹霞山莊中的景雲廳。

我駭然之下,用力揉了揉眼睛。旋即想到:“他們有錢人家偏愛這風涼地兒,造得一模一樣,也是有的。”

蕭越有事在身,接待我們的是一位名叫蕭楚揚的青年才俊,聽說是蕭昭近年最為器重的侄輩之一,修為已到金丹前期,行事說話亦是滴水不漏。茗茶很快奉上,我隨眾人啜飲了一口,也嘗不出甚麽滋味。忽然心中一動,想:“這時若有個點心吃,那就好了!”

便在此時,一陣巨大的玫瑰香氣隨風吹來,輕輕柔柔地從廳上直漫開去。

蕭楚揚正向身旁婢女吩咐甚麽,聞見氣味,雙眉微微一蹙,哂道:“廣叔不來則已,一來便是這麽大手筆。”

那婢女一身明秀,顯然也是大有身份之人,聞言掩袖一笑,道:“方才婢子們還在那兒說呢。少主從不施作這些小事,如今千山萬水地趕了回來,頭一件就是囑咐我們去采買新鮮玫瑰,還讓廣叔親自督工,生怕假手他人。我們都猜是不是和未來的少夫人有關,蘭媽這一次嘴巴卻緊,任我們做儘了水磨工夫,也不肯透露一星半點……”

蕭楚揚嘴角笑意未去,臉色卻有些陰沉。那婢女似也自悔多言,福了一福,低聲道:“楚揚公子,婢子替您換一盞茶。”

蕭楚揚這才揚目一笑,道:“去罷。”

我聽他們言語中提到廣叔,更是坐之不住。隻見幾名師兄與蕭楚揚相談甚歡,便尋隙朝門外望去,果見丹霞山莊那名大娘正叉腰立在景雲廳下,指點一名小婢女裝點食盒。幾頭靈獾在她腳下不住盤旋,時而支起身子來,將兩隻細爪放在嘴邊,朝二人不斷作揖。

那小婢女撲哧一笑,道:“蘭媽,你們平時給它們吃什麽,可喂足了?怎地見了人吃的東西,也這麽饞嗒嗒的?”一麵說,一麵取了塊點心,一上一下地逗引那幾隻靈獾。

蘭媽嘖了一聲,道:“這群祖宗天天吃的都有定數,我們哪敢慢待一分?”又立起眉毛,斥道:“我勸你也仔細著罷!也不看這盒子玫瑰豆沙餅是給誰的,就在這裏嬉鬨起來!若出了差池,你瞧少主掀不掀了你的皮?”

那小婢女躲笑道:“蘭媽,你別仗著我們不在少主近前,就狐假虎威地唬起人來。你道我看不出麽?少主的心上人不在這兒便罷,若在這兒,定是廳左那個穿白衣的美人了。”

我向她說的方位一瞥,見葉疏正垂眸飲茶,不由心中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