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原來是個天靈根的小子(1 / 2)

綿綿 不夜情 3232 字 2個月前

劉參將聽了那煉器克敵之計,誇讚有加,次日便親自督兵,興建淬煉池等一應工程。我嘗試將靈力注入離火珠中,果然興發,滿池紅焰。以刀兵置入池中,煆燒後色轉暗紅,舞動時隱隱有烈火之聲。未幾,城西暗河又有佳訊傳來,說是侵蝕源頭已經找到。我趕去看時,見兩位水靈根的同門正從水底起出一物,似是一層濕漉漉的黃色軟膜,凝裹在砂石之上,四周浮著一團陰寒之氣。奇的是那軟膜一拱一吸,宛如活物一般。眾人圍看稱奇,問起來,竟連蕭越也不識得。隻聽他喚我道:“江師弟,你到這邊來,試一下能否淨化。”

我自那夜之後,便不好意思再與他見麵。聽他叫我過去,倒向旁避開幾步,闔目運功,將靈息觸探出去。

我這身混沌靈力,與他物一向相容極佳,從未受過半點排斥。但這異物顯然極不受用,一被我靈息裹住,立刻急速上下搖擺,好似屁股遭了蛇咬,十萬火急要逃開一般。幾番扭動不成,竟如吹氣般膨脹起來,圓鼓鼓的好似一個皮球。

陶師兄嘲道:“怕是個死了正主的陰間小鬼,跟你道士爺爺在這玩球呢!”

他話音剛落,隻聽嘭地一聲,那黃膜鬥然炸裂,無數黃色細小粉霧向外噴薄,好似漫天花雨一般。

我還未反應過來,隻聽喀然一聲,我麵前已張開一麵冰白鏡屏,將那黃霧與我隔絕開來。幾名離得近的同門卻已沾上少許,臉色頓時十分難看。

蕭越喝令道:“退後!”袖中一道符訣激射而出,將那碎膜殘片燒成灰燼。那冰鏡也蔓伸出無數冰淩,漸次盤節起來,結成一個晶瑩的牢籠,將那黃霧鎖在中央。但霧氣無形,終究不能儘收。隻見那逸散開的黃色粉末紛紛落落,都墜入河流之中。霎時間,人人都聞到了一陣濃烈之極的氣味,非蘭非麝,如腥如香,直直衝入腦中,熏人欲醉。

眾人忙掩住口鼻,屏息退讓。隻見黃霧落處,河水一瞬間化作烏黑,底下傳來一聲淒厲之極的嘯叫,河麵上陰風慘慘,森然可怖。

蕭越冷冷立在河畔,右手按在誅邪劍柄上,隻拔出短短一截,便見紅光大作,嗡鳴不絕。他向眾人搖了搖頭,道:“煞氣已深,難以挽救。貝師兄,你帶人到閘門前截斷水源,勿使其他支流遭受汙染。城中枯水已久,須早做打算。”

幾人領命而去,剩下的便七手八腳,救治方才吸入黃霧之人。我欲趕上看時,經過葉疏身邊,忍不住腳步一頓,想對他道聲謝。眼睛才望定他,便聽蕭越溫文的聲音在眾人中響起:“江師弟,勞煩你過來看看。”

我隻得匆匆過去,替人療治。再抬頭時,隻見葉疏獨自立在遠處,將那冰雪牢籠收入掌中,一語不發地離開了。

那黃霧陰邪極重,片刻之間已滲入肌理,侵蝕血脈。我費了許多工夫,才將幾人身上陰煞除儘。劉參將聽聞此事,憂色難掩,道是城中水源早已緊缺,如此一來,又要跋涉數十裏引流,於軍於民都極為艱難。敵軍尚未去遠,近日更是將一應輜重拋擲在紮營之地,向東南方向輕騎疾行,不知又在醞釀什麽陰謀詭計。那摩兒當日被葉疏一劍穿胸,重傷之下,竟也率部離營而去。一名副將啐道:“晦氣,晦氣!那摩兒那老狗裹了一身血繃帶,瞧上去活脫脫像個僵屍鬼,偏還搖著旗子、鈴鐺,帶了一支馬隊,就跟老光棍討了個死老婆,急著去接……”

他說到這裏,忽然打了個結巴,顫聲道:“……接、接陰親一般……”

蕭越鬥然立起,問道:“先前周帝派遣河內守軍三萬八千人前往雍州支援,距今已一月有餘,徐總兵那裏卻全無音訊。”

他一向冷靜自持,此時眼中竟也浮現驚懼之色:“——這三萬八千人,現在在哪裏?”

隻聽一聲駭然驚呼,從城樓瞭望台上傳來。搶出看時,隻見一名士兵跌坐在瞭望台上,手指前方,嘴唇不斷顫抖。

我凝目遠望,但見烏雲變色,陰霾沉沉,天邊黃沙儘頭,一支麵色僵死、動作劃一的大軍正向黑水城齊步走來。一團細粉也似的黃霧,就浮在他們頭頂的天空上。

城中百姓見“屍兵”來到,人心惶惶,一時大亂。劉參將命人在城樓上架起火炮,朝天連轟數發,又殺了五六名帶頭鬨事者,將人頭高懸起來,這才將混亂平息下去。我見蕭越他們並頭謀劃退敵之策,自愧幫不上忙,仍到淬煉池旁,催動離火珠吐息。正運功續力,隻聽身後有人叫道:“江仙君,想不到真能在這兒遇上你。”

我回頭看時,卻見周二牛摟了滿滿一手長槍短刀,把個肚子腆得老高,模樣甚是滑稽。遂笑道:“是有好一陣子不見了。怎麽隻有你一個人?他們呢?”往他身後望了望,問道:“……裴參軍呢?”

周二牛嬉皮笑臉道:“仙君別人都不問,單單隻問我們裴哥。這要讓他知道,隻怕今天夜裏都睡不著了。”說著將手中兵刃一股腦扔在地上,便要往池中放入。

監工厲聲喝止道:“每日冶煉皆有定額,豈容你想來就來!”向旁邊兩名衛兵一揮手,就要將他趕走。

周二牛拋個媚眼道:“大哥,行個方便,這不是急著用麽?”說著將其中一柄臟兮兮的軍刀提起,那把手上還纏著幾條紗布,已握得甚是肮臟:“喏,看清楚了,這可是裴參軍他老人家的獨門寶刀,那是萬萬錯不了的。他就要隨劉將軍出城殺鬼,正所謂:雞屁股裏麵掏蛋吃,一刻也等不得了。且容老弟插個隊罷!”

我聽他滿口俚俗,不由發噱,便將那把刀接過來端詳:“裴參軍要出城上陣?他不是文官麽?”

周二牛嗐了一聲,怪道:“仙君,我們裴哥武舉人出身,當年雍州兵變大名鼎鼎的暴亂頭子。徐總兵為了馴服他老人家,前前後後沒少花功夫。你與他相處那麽久,沒聽他跟你提過?”

我呆呆道:“沒有。”回想裴參軍一路陪我過來,不是打水端飯,便是鋪床晾衣,連那床大花被子也是他親自去借的,為此還受了人家大娘好一頓數落。想他昔日這般英雄,卻受我差使,天天受這些窩囊氣。一時心中歉然,再看他這把軍刀時,見護手都已脫把,那紗布便是拿來作固定之用的。當下借了個燒紅的鐵砧子,抄起大錘,替他複原如初。

周二牛在旁看我運錘如風,咋舌道:“怪不得裴哥說你什麽都會,今日總算是見識了!”

我謙虛道:“許久不打鐵,有些手生了。”又撿了半塊砂石,將刀上鏽蝕之處打磨一新。

周二牛本是個嘴巴最閒不住的,不知怎地,在旁看我磨刀良久,卻才憋出一句話:“……江仙君,你若不是仙君就好了。”

我憶及他當日病重將死之狀,笑道:“怎麽?吃了我喂的飯,這會卻不認賬了?”

周二牛卻不接我的話頭,反直愣愣向我道:“仙君生得這樣美,性情又這樣溫存。我看那位葉仙君,還有新來的這位黑衣仙君,都對你十分傾心。我今日隻替裴哥問一句,要是沒有仙凡之別,他可有機會入仙君法眼麽?”

我聽他忽然提起蕭越,臉頰沒來由一陣發熱,結巴道:“這、這個……”

忽而一聲鼓角長鳴,從城門高處傳來。

周二牛一骨碌跳起,道:“集合了!仙君,方才都是我胡言亂語,與裴哥沒有半點乾係。你隻當我放屁罷!”說罷,從我手中接過軍刀,便掉頭向營帳跑去。

我忙叫道:“等一下!”匆匆從離火之力中取了一握,與我體內剩餘靈息混合,儘數灌入那軍刀之中。又囑道:“敵人大半已不是活人,你……你轉告他,務必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