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隻看著我一人便夠了(1 / 2)

綿綿 不夜情 2112 字 2個月前

眾同門聞訊趕來,皆驚詫不已。陶師兄自訴事由,說他昨夜靈息衰微,體內之氣寒滯如冰,幾乎已不能流動。眼前一度浮現幻象,夢見幼年時與他最親厚的嬤嬤坐在床邊,要領他出門去。其時神智已不清醒,隻覺嬤嬤拉著他手,一疊聲地說他身上冷,衣服也不要他穿了,隻匆忙替他穿上兩隻鞋,就要往外拉扯。便在這時,他心口忽而湧上一陣暖流,瞬間寒意大減,手腳也不再僵凍。嬤嬤本來還有一隻鞋拿在手裏,此時也忽然化為一團火焰。他這才從幻象中擺脫出來,隻覺胸口那顆離火珠不斷送來熱力,將盤踞他靈台脈絡中的陰煞之氣燃燒殆儘,又助他周天運轉,將靈樞修複如初。他睜開眼來,見我雙手將珠子牢牢托著,自己卻累倒了,心中好生感激,便要將我扶到床上安睡。誰知我全身大汗淋漓,搬也搬不動,叫也叫不醒,那珠子卻越來越紅,越來越熱。他待要取出時,手剛一碰到珠麵,珠子鬥然大亮,殷紅如血,熱力亦突然暴漲,將他的手燙出一串燎泡。他身體虛弱,無力傳音,往門外扔了好幾隻臉盆、茶碗,才引來守衛。如今又見我身上佩劍死木複蘇,二者之間應有關連,隻不知到底是甚麽緣故。

我一怔之下,想到之前我久握劍柄之時,一霎雨也曾複生。那群患病兵士起初身上寒涼,連被底也潮冷無比,昏昏懨懨,藥石罔效。如今想來,皆是染了陰煞之故。我隻喂了幾天飯,便個個活蹦亂跳,再無半分異狀。莫非我這兩隻手中,真有甚麽秘奧不成?

蕭越握著我手,細看了許久,長眉蹙起,道:“你先天靈質屬性不明,連師尊也無從分辨。想來這種種異怪,皆出於此。”話語一頓,忽向葉疏道:“……葉師弟家學淵源,可知其中緣故?”

葉疏濃黑的長睫一動,與他目光相接。他二人隻短短一個對視,我竟覺透不過氣來。

隻聽葉疏淡漠道:“不知道。”

蕭越沉吟片刻,道:“大戰在即,江師弟靈術有療愈之效,於我等助益極大。”複向我一笑,道:“隻是做大夫不易,以後要偏勞你了。”

我何曾想過自己還有這般用處,忙將頭點得啄米一般,顫聲道:“是,隨雲必竭儘所能。”

三日後,比象國八千士兵在統帥那摩兒率領下,向黑水城逼近。劉參將領兵出擊,拒敵於三十裏外,青霄門下弟子亦隨蕭越出城抗敵。我遙聽金鼓三響,旋即傷員便源源不斷送入城中。我觀其傷口,見浮著一層淡淡的黑氣,皮肉沾之即腐,血色如銅鏽一般。傷口深淺不一,多是刀刃所致。隻消挨上一二刀,縱然再硬氣的兵士,也呻吟呼痛不絕。我忙挽袖施法,替他們拔除陰煞之氣。初時還有些手忙腳亂,不得其法。後來也摸到些關竅,一見黑血轉紅,便知已然無虞。不到兩三個時辰,幾名地係靈根的師兄也退下陣來。原來他們所施術法須不斷壓縮地壤深處,使得黃沙內陷,截斷敵軍來路。臨陣雖有奇效,但靈力損耗巨大,須臾間難以恢複。我見他們背靠營帳,大有疲態,還道也不慎被陰煞所侵,忙來到最近一人身邊,問道:“貝師兄,你受傷了?身上冷麽?”一麵自然而然運轉靈息,向他體內注入靈力。

貝師兄原本雙目緊閉,神采全無。隔了片刻,雙眼訝然睜開,身體也坐直了。我見他一霎不霎地盯著我與他交握的手,關切道:“師兄,你還好麽?”

貝師兄將手抽回,難以置信道:“我……我……”

他激動之下,一時竟連綴不成句,忽將二指豎起,畫了個法訣。隻聽一聲塌裂巨響,帳前陷下一條一尺多深的壕溝,黃沙如雨般向下傾瀉。

我萬料不到竟能助他瞬息間恢複靈力,抱著萬一之念,又在另幾人身上輪番試過,無不成功。待他們歡歡喜喜向我道謝、重新投入戰場時,我猶自不敢相信,將自己的手捧在眼前,看了許多遍。

當夜蕭越率眾歸來,道是今日對陣大獲全勝,敵軍連夜撤退,連那摩兒也受了重傷。一眾同門皆十分歡悅,便在城樓下燃起篝火,酌酒慶賀。陶、貝二位師兄非要將我推上前去,說此役要記我首功。我抗拒不過,被他們拉到營帳前,笑鬨了半天。又有許多兵士扶攜前來,向我道謝。我幾時受過這等禮遇,一時漲紅了臉,把頭幾乎垂到頸下。好容易擺脫出來,見蕭越持劍立在身後,望向我的目光儘是溫柔笑意。我雙足便情不自禁向他走去,倚靠在他身邊,怪道:“大師兄看他們鬨我,也不來救我。”

周圍喧鬨之極,說話聲難以聽清。我聽蕭越似說了句什麽,卻又不分明,於是將手比成筒狀,放在耳邊,對他張了兩下,示意讓他再說一遍。

蕭越低頭看我動作,嘆息般一笑,俯身湊在我耳邊,吹氣般道:“我說你天賦異稟,以後還有無數人要追逐愛慕於你。你還是趁早習慣的好,免得日後煩惱。”

我初時對自己這體質一驚一乍,回頭想來,不過是驅邪療傷、續補靈力,天下醫修皆擅於此。倘若因此便受人追捧,那柳唱豈不是成了天下第一炙手可熱之人?當下也在他耳邊道:“沒有的事。我這個人向來沒什麽用,能給大家幫上些忙,便心滿意足了。”

忽聽一道清冷的聲音在旁喚道:“江師兄。”

我轉過頭來,見葉疏捧著一把粗劣的軍刀立在一旁,烏墨般的瞳孔直直地望在我臉上。我心中實不願與他多言,但見周圍好幾個人向這邊看來,隻得硬著頭皮道:“做甚麽?”

葉疏道:“我有一事相商,煩請師兄移步。”

我隻得隨他繞行一段,停在角樓之前。葉疏見我站定,垂下睫毛想了一想,才開口道:“我回去想過了。你貪戀我的容貌,雖淺薄些,也是情愛的一種。我從前言語有不當之處,請見諒。”

我一向不愛與人逞強鬥嘴,但一聽他說話,總禁不住氣往上衝。當下強自按捺,忍氣道:“你叫我出來,就為說這個?”

葉疏這才擎出那柄軍刀,指道:“我觀軍中沾染陰煞者,皆因身中此刀,想是開戰之前,以陰邪之物集中煉成。此物性寒極冷,正與離火珠相克。你如將自身靈力灌注其中,淬煉全城刀槍弓箭之屬,他日敵軍卷土重來時,便可群起抵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