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別到最後竟要共侍一夫,那就是千…(1 / 2)

綿綿 不夜情 2306 字 2個月前

普天之下,我最不願見的人就是他。見一時怨憤之語被他聽了去,愈發氣惱,起身便將門狠狠一摔:“你也不必再為令妹的生辰來勸我,我說不去便不去!”

江風吟忙將手臂卡入門縫中,冷不防吃痛,倒吸了一口涼氣。我也未料到他竟然不閃不避,手把著兩扇門,卻不好再關上。

江風吟低頭揉弄手臂,想來那一下夾得甚為疼痛。半晌才開口道:“我不是為她來的。我就是想……想看看……”

他用力咬了咬牙,才將下一句話艱難說出來:“……看看你好不好。”

我簡直要發笑,兩手將頭發用力往後一撥,將臉對準了他,左右照了兩下:“看到了?沒有死,好得很!”便又將門一合,不欲再與他多說一個字。

江風吟這一次反應倒是迅速,一把撐住了門框。他力氣自然比我大,人又生得高,手臂也要長些,被他一阻擋,我再努力也是徒然。

我滿麵怒容,狠狠向他瞪去。江風吟在我注視之下,竟然臉上一紅,不自然地將目光挪開,小聲道:“我有話跟你說。”

我本來一句也不想聽,但知道他素日的性子,如不順了他的意,怕他一時又鬨得天翻地覆。沒奈何,隻得讓他進來。隻是心中有氣,既不請他坐,也不願給他倒茶。

江少爺倒也沒計較我招待不周,搔了搔麵皮,咳了一聲,才開口道:“其實我從流雲峰下來,便一直想去找你。我知道你去了那甚麽秋收堂,想是心中對我十分記恨,寧可在人前現眼,做些低賤活計,也不願再見我。何況你……後來聽說你進了不知夢,我……甚是牽念。幾番找大師兄打聽消息,他口風卻緊得很,半點也不肯吐露。”

我已無力與他爭執,隻道:“我丟人現眼,有勞少爺牽記。如今我僥幸撿了一條性命回來,過往之事,也算兩清了。少爺,請回吧。”

江風吟似料不到我這般反應,低頭望了我許久,才咕噥道:“要不是道尊親口證實,我真不敢相信你就是他。你……你也太不像他了。”

我更不多話,將半杯殘茶往他麵前重重一放,茶水潑得到處都是:“你煮茶的水,要山陰處最潔淨的夜雪。我在玉秀峰深處的竹林裏,不知摸黑給你采摘了多少次。那山道一步一滑,我好幾次一腳踏空,摔得眼前發黑,許久都爬不起來,卻隻記得將你那隻貯雪的玉甕牢牢抱在懷裏。你屋中悶熱有蚊蟲,便叫我蹲在床邊,一夜一夜替你打扇。我連你入睡之後也未敢停手一刻,你醒來卻嫌我身上有汗臭味。還有你這衣服……”

我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他衣襟,深深一嗅,道:“向來講究得緊,洗過熨過還不算,還要拿白檀木細細熏過。這熏香還要合宜,一時濃了,一時又說淡了,我總由你百般挑剔。我在屋後添炭吹火時,旁人如何譏諷踐踏,也不必說了。有一回竟被人陰踹了一腳,我一口血吐在熏籠中,不小心汙了衣料,忙縫了一朵淡色小花遮掩。你回來看到卻大光其火,連說晦氣,反將那熏籠一腳踢翻。最後還是我跪在地上,一點點將那些碎檀木拾起……”

我說到此處,抬起頭來,直看到他驚惶的眼睛裏:“這些事情你大概已不記得了,我卻還沒全忘。你要我像從前,我寧可再次廢了這道體靈根,不要這勞什子的臉,與那些你眼中的低賤之人一同生老病死,也不願在你麵前像從前!”

當夜江風吟幾乎是從我房中落荒而逃。我目視他身影消失,隻覺臉上紅得發衝,想是一時氣急之故。想我將話說得這樣絕,日後總無相會之期。隻是心中對江雨晴有些過不去,想她從前雖有過錯,也不過是無心之失。我遷怒於她,實在大違我本性。想到方才那二人言語中提及她貪嘴愛吃,思及上回在丹霞山莊吃過的點心極是美味,又是外頭買不到的,大約也能送得出手了。於是少不得又跑了一趟丹霞鎮,仍由那小廝引入門中,便塞給他一包銅錢,請他轉告廣叔,說上次嘗過莊上點心,心中一直念念不忘。不知可否花些銀錢,買幾枚帶上山去。

那小廝手中拿著錢,臉色紅紅白白,十分怪異,撒腿便跑了。這一去卻去得長,我等了許久,才見廣叔匆匆出來,言語有禮,直說合莊還欠小郎君老大一個人情,區區點心又如何勞煩小郎君親自跑一趟,傍晚必定差人親自送到府上雲雲。我麵上作燒,一定要付錢才罷。廣叔見我堅持不受,這才鬆了口,說莊中實不缺銀兩,隻是近日針線娘子眼疾複發,幾件主家的衣袍無人裁改,正自煩惱。我自忖針線上的活不差,秋收堂一眾弟子,家中貧苦無錢裁衣的,成家之前,衣服鞋襪都由我一手包辦。隻是經手的都是粗布麻線,怕對不住人家的好料子。轉念一想,從前跟江風吟稀裏糊塗那幾年,正是他長身體之時,他家中一時來不及送來,也是我燈下挑補而成。當下便毛遂自薦,又將身上的豆綠色布衣布褲翻過,將針腳拈起來給人看。廣叔連稱針法細密,便派人抱出幾件墨色錦袍,告訴我何處需如何修改。我一看那顏色,心中便打了個突,但想不至於如此巧法,仍道了聲謝,接了上山去了。

翌日便有人捧了食盒,送到我院中來。看時,竟足足有十二色點心,由六隻疊在一起的漆盒盛放。那盒子也是精巧奪人,玫瑰餅的盒子上便飾有玫瑰,蓮蓉酥的盒子上便飾有荷花,光這幾隻盒子,已抵得莊稼人家幾年的耗用。我連連稱謝,又拿錢出來請他喝酒,來人卻堅拒不取,緊趕著回去了。

這日便是江大小姐的芳辰。我原本隻想在禮賓處放下點心便走,連名字也不欲留。但看這盒子如此寶貴,隻怕不得完璧歸趙,隻得掛名進去,想尋葛塵或曲星轉交。誰知一踏入芝蘭台,便被江雨晴逮個正著。隻見她徑自推開人群,便上前一把攀住我手臂,喜色溢於言表:“江師兄,你來啦!這是給我的麽?”

我苦笑道:“江大小姐,你好。你眼睛好得很哪。”

江雨晴格格笑道:“那是自然。我一晚上無心歡喜,專等著江師兄你來。”又拉著我的手,撒嬌道:“你是貴賓,到我房裏去坐嘛!等我打發了這些人,咱們今夜飲酒作樂,不醉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