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章 醉酒(2 / 2)

第二日清早,伊華然率先醒了過來,看著頭頂的床帳,愣了會兒神,隨即拿開齊方岑抱著自己的手,又挪開他的腦袋,起身就要下床。

手腕不出意外地被攥住,耳邊傳來那句熟悉無比的話,“你去哪兒?”

“起床。”聽他聲音嘶啞,伊華然轉頭看過去,見他一手拉著自己,一手捏著眉心,涼涼地問道:“世子昨日喝了多少酒?”

聽他話頭不對,齊方岑抬眸看過去,解釋道:“昨日去尋驍王,他有意為難,非要與我拚酒,這才喝多了幾杯。”

昨日齊方岑約了齊方玖見麵,為的是商議和他聯手對付齊方宇的事。誰知齊方玖對伊華然念念不忘,非將伊華然的死歸在齊方岑頭上,還說什麽若伊華然嫁給他,他會如珠如寶地護著,絕不會讓伊華然受到半點傷害。齊方岑早就清楚齊方玖覬覦伊華然,隻是一直沒將這事挑明,哪知齊方玖竟這麽不管不顧,將話說到明麵上。

以前伊華然是他的世子妃,如今伊華然是他心尖尖上的人,哪能容忍齊方玖窺視,差點與齊方玖打起來。好在身旁的於海儘職儘責,時刻提醒他過來的目的,這才強壓下火氣,和齊方玖商量正事。齊方玖聽後,就一句話‘我們拚酒,你若是贏了,我就應下’,然後兩個大男人就開始拚酒。

兩人約見的地方是在茶樓,茶樓的掌櫃和夥計聽到他們的要求都驚了,隻是兩人身份尊貴,隻能照做,讓夥計從酒坊買酒,一壺一壺地往裏送,最後掌櫃一咬牙,直接給他們送了一壇子。

他們一杯接一杯,一碗接一碗,誰也不讓誰,那幼稚的模樣簡直沒眼看。於是,齊方玖喝到桌子底下去了,齊方岑雖醒著,卻變成了昨晚那副模樣。即便是醉酒,齊方岑心裏還記掛著齊方玖窺視伊華然的事,臨走之前對齊方玖好一頓胖揍,齊方玖醉得不省人事,壓根沒法反抗。於海和吉祥急忙上前拉人,也不知齊方岑這個下半身癱瘓的人,怎麽就這麽大的力氣,兩人合力,累得滿頭大汗,愣是沒把人拉起來,還是吉祥見自家主子吃了悶虧,大聲叫來了侍衛,這才將齊方岑拉開。(吉祥是齊方玖的貼身內侍。)

“多喝幾杯?”伊華然挑挑眉,“世子可知你是如何來秋風園的,昨晚又發生了何事?”

齊方岑皺著眉頭想了想,隨即搖搖頭,他隻記得和齊方玖拚酒,後來發生的事完全記不起來,“昨晚發生何事?”

伊華然重新坐回床上,一五一十、繪聲繪色地講述了昨晚發生的事,齊方岑那張因為宿醉而有些發白的臉,不出所料地變成了豬肝色,若是麵前有個地縫,估計他都能鑽進去。

伊華然含笑地看著,就在他以為齊方岑會落荒而逃時,他突然閉上了眼睛,很快便恢複了平靜,隨即抬眸看向伊華然,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伊華然聞言一怔,疑惑地問道:“什麽問題?”

“若有機會,你會走嗎?”

伊華然下意識地移開視線,起身說道:“我和世子有三年之約,三年期限到來之前,我不會離開。”

齊方岑定定地看著他,“所以三年之約一到,你便會毫不猶豫地離開?”

“這是另外的問題。”伊華然掙開齊方岑的手,轉身走向門口。

心不由自主地疼著,齊方岑垂下眉眼,伸手捂住了胸口。

若是放在往常,齊方岑一問出這個問題,伊華然便會毫不猶豫地說‘是’,隻是今日他卻選擇避而不答。站在院子裏的伊華然皺緊了眉頭,回頭看向正房,眼中閃過複雜的情緒,不得不承認,這段時間齊方岑無孔不入地侵入他的生活,讓他徹底習慣了他的存在,甚至隱隱對他有了好感,若是繼續下去,他喜歡上他,應該隻是時間的問題。

他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對同性戀也沒有多麽排斥,若遇到合適的,他也願意去開始一段感情,隻是這人不能是齊方岑。齊方岑將來會做皇帝,他的枕邊人隻能是女子,不能是男子,否則文武百官每人吐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死,所以要想留在他身邊,就隻能做個上不了台麵的男寵。他這人表麵和氣,其實骨子裏是個十分驕傲的人,不可能為了所謂的愛情,去給人做男寵,這是尊嚴問題。

更何況愛情這東西,無論開始時如何轟轟烈烈,愛得怎麽死去活來,隨著時間的推移,都會慢慢變淡。當初的山盟海誓,也終會被遺忘,新人換舊人是常態,況且他還是一國帝王。隻有傻子才相信,高高在上的帝王會為了一個男子,放棄三宮六院,放棄子嗣傳承。到時他又該如何自處呢?被囚禁在那個金碧輝煌的鳥籠子裏鬱鬱而終?

想到這兒,伊華然的心不由隱隱作痛,他捂住心口,暗自警告自己,一切還來得及,別犯蠢。

餘明磊見伊華然的臉色不對,關心道:“公子,你怎麽了?可是身體不適?”

“沒有。”伊華然斂起眼底的情緒,道:“今日我出去辦點事,你有什麽要捎帶的嗎?”

見伊華然不想說,餘明磊也沒多問,道:“還真有,待會兒我寫下來。”

伊華然隨口問道:“早飯吃什麽?我幫你準備。”

“不用,有謝信幫我。公子今日不打拳?”

“打。”

伊華然轉身去臥房拿帕子,於海正為齊方岑更衣,見他進來想要行禮,被他製止,拿了帕子便走了出去。

於海看向齊方岑,見他眉頭緊皺,道:“主子,您昨日醉酒,做了許多荒唐事,公子許是還在生氣。”

之前伊華然跟他說了昨晚的事,看他的神情不似在生氣,可方才他進來,竟一個眼神都不曾給他,這疏離的態度讓他隱隱有些不安。

待穿戴整齊,齊方岑便讓於海推他出了臥房,停在距離伊華然最近的銀杏樹下,安靜地看著他打拳。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很慢,軟綿綿的,沒什麽力道,更沒什麽威懾力。不過齊方岑並不會這麽認為,因為伊華然從不做無用功。

兩套拳打完,伊華然收了勢,拿起帕子便徑直走向廚房,打了盆水,便開始洗漱,直接無視了銀杏樹下的齊方岑。

餘明磊還在廚房忙活,謝信在一旁幫忙,伊華然洗漱完又走了進去,將水盆放在原處。

看著鍋上用了籠屜,伊華然出聲問道:“這是蒸的包子?”

餘明磊擦了擦頭上的汗,道:“蒸餃。”

伊華然拿了蒲扇給他扇風,“什麽餡兒?”

“肉餡兒和三鮮餡兒。”餘明磊接過扇子,“這裏太熱,公子身子弱,還是出去等吧,別中了暑。”

“大早上的,沒那麽熱。”伊華然看了看蒸籠,“還要蒸多久?”

“剛上籠,之前要一盞茶的工夫。”

“那就再蒸個蛋羹吧。”

“行。”

見餘明磊要起身,伊華然又將他按了回去,道:“你就歇會兒吧,這點小事我來做就成。”

伊華然走到放雞蛋的壇子前,取了五個雞蛋,又拿了個稍大一些的碗,將雞蛋打在碗裏,又加了適量的水和鹽,便用筷子慢慢打著。待雞蛋徹底打散,他又小心地撇出浮沫,這才打開蒸籠將碗放進去,又在上麵扣了個盤子,以免有水滴在碗裏,最後蓋上了蓋子。

伊華然又找了一些小蔥切了切,放在一旁的盤子裏備用。即便是清早,炎炎夏日的廚房也不能多待,自己不過是做了些這樣的小事,便已經熱得滿頭大汗。而餘明磊不僅要負責他們的一日三餐,還要額外給他們熬藥,一天得有半天在廚房裏待著。以餘明磊的能力,本可以舒舒服服地生活,買個小廝、丫鬟伺候他。可如今卻變成了侍候別人的人。

想到這兒,伊華然心中滿是愧疚,看向餘明磊,道:“老餘,這段時日辛苦你了。”

餘明磊被他說了一愣,看著他熱得發紅的臉,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笑著說道:“不過是做做飯、熬熬藥而已,有什麽辛苦不辛苦的,公子不必放在心上,這都是我分內的事。”

伊華然猶豫了一瞬,問道:“要不我去牙行買個廚娘過來幫忙?”

餘明磊搖搖頭,“王府裏的下人多的是,以世子對公子的看重,莫說一個廚娘,就是十個廚娘,也能調出來。但我不想,這個小院兒是我們在王府的家,我不想有外人摻和進來。”

其實伊華然也不想,若是要了王府的人,他總覺得那是來監視他們的。若是買了外麵的人,他又不放心,畢竟他們要做的事不能被外人知曉。思來想去,隻能先委屈餘明磊了。

伊華然正想說話,眼角餘光瞥見了門口的人,雖然齊方岑的臉色很是平靜,但他還是察覺到了他心裏的不悅。想想剛才餘明磊說的話,伊華然便明白了他不悅的緣由。

“這裏太熱,世子身上有傷,不宜多待。若無其他吩咐,便到飯廳等吧,早膳馬上就好。”

齊方岑平靜地說道:“你身子也不好,還是不要在廚房待著了,若這裏人手不夠,那便調些人過來。”

他分明已經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卻還是這麽說,威脅的意味十分明顯。伊華然皺了皺眉,看向餘明磊,道:“那這裏就交給你了。”

“公子放心就是。”餘明磊沒有多說,用衣袖擦了擦額角上的汗。

伊華然端了盆水,側身躲過齊方岑,走了出去。解熱最好的辦法就是水,尤其是剛從井裏打出來的水,撲在臉上冰冰涼涼,十分舒服。

齊方岑在一旁看著,直到他洗完了臉,才出聲說道:“你在生氣?”

伊華然聞言愣了愣,隨即搖搖頭,道:“我並未生氣,世子想多了。”

“那為何你對我的態度冷淡了許多?”齊方岑問得直截了當。

伊華然沉默了片刻,道:“世子身上有傷,以後還是莫要再喝酒了。”

齊方岑以為他是在因為這個生氣,不由長出一口氣,保證道:“你放心,我以後定不會再醉酒。”

“希望世子說到做到。”伊華然移開視線,“外麵開始熱了,還是去飯廳等著吧。”

伊華然轉身朝飯廳走去,於海推著齊方岑緊隨其後,在飯廳落座後,為了讓氣氛不至於太尷尬,伊華然找了個話題,“世子可知侍郎府走水的消息?”

齊方岑搖搖頭,“侍郎府怎會走水?可有傷亡?”

伊華然將梟帶給他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那火是伊華清放的?他為何要自焚?”齊方岑也覺得單單是劉慧的死,無法支撐伊華清做出自焚這一舉動。

“其中應該有不為人知的緣由。”

“伊華清死了,伊新便隻剩下伊華平這個兒子,若他不想斷子絕孫,定會想辦法將伊華平救出來。”

齊方岑的話讓伊華然愣了愣,他下意識地將伊華平當成一個死人,卻忘了他隻是被抓進刑部大牢,還並未被判刑。

“倒是有這種可能。”伊華然頓了頓,接著說道:“隻是伊新現在自身難保,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會被革職查辦。若想救伊華平,就隻能用鋌而走險的辦法,比如劫獄。”

“還有個更簡單的辦法,不必鋌而走險。”

見齊方岑停了下來,伊華然仔細想了想,突然一個荒唐的念頭在腦海中閃過,不確定地問道:“你的意思是……”

“伊華平如今也15歲了,可以行房事。”

齊方岑說的話與他腦海中閃過的念頭不謀而合,點頭說道:“這倒是伊新能做出來的事。不過,伊華平落得今日下場,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