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 偏心(1 / 2)

第085章 偏心

伊華清跟去了祠堂, 淡漠地看著挨板子的眾人,忍不住在心裏嘆了口氣。小時候他無比期望能和父親一起回家,一家人父慈子孝, 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可自從他們母子如願來到侍郎府,他才發現自己好似從未了解過他的父親, 冷漠無情,自私自利,侍郎府的所有人, 包括他們母子,都隻是他爭權奪勢的棋子,他不在乎他們的喜怒哀樂, 隻在乎他們是否有利用價值。還有他的母親和弟弟,侍郎夫人和侍郎家小少爺的名頭, 讓他們逐漸迷失自我,變得麵目全非, 就連朝夕相處的他都有些不認識了。

最近每到午夜, 伊華清都會被噩夢驚醒, 夢到他們全家被抓, 推到午門斬首示眾,那夢是如此的真實,他甚至能感受到刀砍斷脖子的痛楚。隻是麵對表麵光鮮,實則已千瘡百孔的侍郎府, 他有種深深的無力感。他隻是一枚被人操控的棋子,就連自己的婚事都無法做主,又如何拯救偌大的侍郎府。

“大少爺饒命!大少爺饒命!”

十幾板子下去, 所有人都皮開肉綻,他們這才發覺伊華清是發了狠, 若當真全數打下去,他們不死也得殘。

家丁的求饒聲,打斷了伊華清的思緒,冷聲說道:“若想活命,就老實交代,否則便繼續。”

趙虎哭嚎道:“大少爺,若奴才們說了,二少爺定不會輕饒,到時依舊是死路一條啊。”

這就是他們死咬著不說的原因,即便不想承認,但事實就是如此,他不止一次見過從捧月閣抬出去的屍體。隻是他勸說過,還因此狠狠教訓了伊華平,換來的結果卻是柳慧響亮的一巴掌,以及被逼著跟伊華平道歉。

“隻要你們肯說實話,我自然會保你們性命。”

趙虎實在受不住,“奴才說,奴才說,大少爺饒命!”

伊華清看了看給趙虎打板子的家丁,那家丁會意,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站在原地直喘粗氣,打人也是個力氣活。

伊華清又掃了一眼其他人,道:“還有沒有人要說的?”

見趙虎開了口,眾人也急忙叫嚷起來,“奴才說,奴才說……”

伊華清見狀出聲說道:“記住,不是誰先開的口,是你們一起開的口。”

眾人齊齊應聲,隻想打板子的人能快點住手。

“都停下吧。”

得了命令,打板子的人停了手,站在一旁侍候。

“說,二少爺帶著你們打算去往何處?”

趙虎喘了口粗氣,道:“二少爺讓奴才們查找那日衝撞他的母子,得知下落後,便帶著奴才們去尋那對母子……”

話說到這兒,意思便已明了,伊華清的臉色陰沉下來,道:“那對母子在何處,是何身份?”

“回大少爺,那對母子住在光華街,是趕考舉子的妻兒。”

“二少爺的頭到底是怎麽傷的?”

趙虎並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停頓了停頓,視線也隨之移開,道:“二少爺的頭就是被那對母子傷的。”

“我要聽實話!”伊華清冷眼地看著他。

趙虎心裏一驚,急忙說道:“大少爺恕罪,奴才是被打糊塗了。事情是這樣的……”

趙虎將那日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

伊華清聽得仔細,“這般說來,二少爺頭上的傷並非那對母子所致。”

“不是。當時圍觀的人甚多,二少爺也不知是誰,就說傷他的人,定與那對母子有關,所以便讓奴才們四下打探那對母子的下落。”事到如今,已經沒什麽好隱瞞的了,趙虎索性都說了。

“秋闈是何等大事,你們竟敢在此時生事,簡直是找死!”

趙虎唯恐伊華清盛怒之下,再責罰他們,急忙喊冤道:“大少爺息怒,奴才們也隻是聽命行事,求大少爺饒奴才們一命!”

其他人見狀也急忙求饒道:“求大少爺饒命!”

伊華清冷聲警告道:“今日之事未釀成大禍,暫且饒了你們,若以後再幫著二少爺胡作非為,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聽伊華然這麽說,眾人紛紛鬆了口氣,“是,奴才們再也不敢了。”

“把他們拖下去。”

伊華清沒再逗留,轉身朝著伊新的院子走去。待來到書房,聽聞伊新不在,便又回了自己的院子。可不等他坐下,便聽到外麵一陣吵嚷,仔細一聽是伊華平的聲音,定是他拉著柳慧過來找他麻煩。

‘砰’的一聲巨響,房門被踹開,伊華平出現在門口,身後站著的正是柳慧,雖然她對伊華平如此粗魯的動作也有不滿,卻隻是微微皺眉,並未多說什麽。伊華平趾高氣揚地走進來,看著伊華清的眼睛裏儘是挑釁。

“伊華清,你竟敢囚禁我,絲毫不顧及兄弟情誼,實在可惡!”伊華平轉頭看向柳慧,道:“娘,你要為我做主,今日非好好教訓他不可!”

柳慧眉頭皺緊,不滿地看著伊華清,道:“清兒,平兒可是你的親弟弟,你怎能囚禁他,快跟他道歉。”

每每兩人發生口角,柳慧總是不問緣由,便聽信伊華平的話,對他一通訓斥,並要求他向伊華平道歉。伊華清垂下眼,斂起眼底的失望,冷淡地瞥了伊華平一眼,道:“娘,若非我攔著他,今日他將闖下大禍。”

伊華平叫囂道:“你少冤枉我!我隻是想帶人出去散散心,你不問青紅皂白,讓福旺那個奴才拎著我,扔到院子裏,你簡直混賬!”

聽伊華清說的這般嚴重,柳慧心裏難免忐忑,道:“清兒,到底怎麽回事?”

伊華清並未回答柳慧,而是看向伊華平,“那些奴才都招了。你出府並非散心,而是為了生事。”

伊華平到底年紀小,被人拆穿心思,難免慌亂。

柳慧一看便知伊華平在撒謊,臉色沉了下來,道:“平兒,到底怎麽回事?”

伊華平走到柳慧身邊,扯著她的衣袖來回晃著,撒嬌道:“娘,我出去確實不是散心,卻也並未無故生事,是有緣由的。”

“什麽緣由?你且說說。”

伊華平指了指腦門上的傷,道:“我找到了那個傷我的賤人,我帶人過去,就是為了報仇。娘,從小到大,您都不舍傷我一下,那個賤人竟敢傷我,我怎能善罷甘休。”

柳慧的臉色也陰沉下來,道:“找到那個賤人了?”

“找到了。”一看柳慧的臉色,伊華平心中的忐忑就消失了,“趙虎今日剛查到的消息,我正要帶人過去,就被他攔了下來。”

柳慧看向伊華清,眼中儘是不滿,“平兒被傷成這樣,你這個做兄長的不知為他做主,還攔著他去報仇,到底想做什麽?”

又是這樣,仿佛他做什麽都是錯的。伊華清強忍著心裏的酸澀,道:“娘,他什麽性子,您不清楚?事實並非人家招惹的他,是他無事生非,為難那對母子,這才招來橫禍。傷他的人不是那對母子,而是另有其人。”

“不是那對母子,也定與他們有關,找到了他們,就能找到那個凶手。如此簡單的道理,你怎會不懂?”柳慧對伊華清越發不滿。

伊華清的眉頭越皺越緊,道:“娘,是他生事在先,惹了眾怒,這才招來圍觀人的打抱不平,他就算受傷,也是他咎由自取。您若再由著他胡作非為,惹到了咱們惹不起的人,縱然是父親,也護不住他。”

伊華平不服氣道:“你休要誇大其詞,那女子的相公不過是個舉子,怎麽就惹不起。”

“清兒,你好歹是侍郎府的大少爺,怎能如此膽小怕事?不過是個小小的舉人,就把你嚇成這樣?”柳慧恨鐵不成鋼,揚聲道:“來人。”

門口的人聽到召喚,急忙走了進來,道:“奴才在。”

“去把趙虎叫來。”

“趙虎來不了了。”伊華清清楚柳慧想做什麽,眸子裏儘是無力和失望,“這件事我會如實稟告父親,母親還是不要過問了。”

“什麽?”伊華平聞言頓時急了,“伊華清,你想去父親麵前告我的狀?”

伊華平扯了扯柳慧的衣袖,“娘,您看看他,他就是見不得我好,非要逼死我!”

柳慧變了臉色,道:“清兒,你這是什麽意思?”

“秋闈是朝中大事,皇上素來重視,這時候生事,就是在找死。若母親還想做這個侍郎夫人,最好不要再由著他胡來。”伊華清已經失去了所有耐心。

伊華平見柳慧有所動搖,急忙道:“上京趕考的舉子那麽多,皇上哪裏顧得過來,你少危言聳聽。”

“皇上是顧及不到每一個考生,可一旦有考生出事,就一定會被關注。這種事一旦鬨起來,就算是父親也兜不住。言儘於此,你們走吧,我還要讀書。”

“伊華清,別以為父親看重你,就可以不將娘放在眼裏,娘才是把你拉扯大的人,我看你就是隻養不熟的白眼狼!”伊華平唯恐伊華清將此事告知伊新,不停地挑撥著柳慧與伊華清的關係。

“清兒,這就是你對待親娘的態度?”柳慧成功被挑唆,對伊華清越發不滿。

“兒子敬重母親,不敢有半分不孝,卻也不能眼看著母親因為溺愛一錯再錯。”伊華清語重心長道:“母親與父親做了那麽多年的夫妻,應該對父親再了解不過,母親以為兒子不將此事告知父親,父親便不知了嗎?”

柳慧神情一滯,臉上頓時浮現擔憂之色。

伊華平見狀慌忙說道:“隻要娘管住那些下人的嘴,父親便不會知道此事。”

伊華清再次提醒道:“母親,你不會也似他那般天真,以為侍郎府是您在掌控吧。”

柳慧雖然不算聰明,卻也不傻,明白伊華清是什麽意思,隻是她不想承認罷了。

“平兒,此事就此作罷吧。”

伊華清聞言不禁長出一口氣,“母親英明。”

伊華平也是不敢置信地看著柳慧,道:“娘。兒子被人欺負成這樣,您就想這麽算了?”

柳慧無奈道:“難不成你還真想鬨到你父親那兒去?”

說到伊新,伊華平本能地害怕,隻是他不甘心,憤怒地瞪著伊華清,道:“都是因為他!若不是他故意把事鬨大,父親根本沒機會知道!娘,都是他的錯,您不能偏心!”

“清兒,這事確實是你做得不對,快給平兒道歉。”柳慧不停地給伊華清使眼色,示意他跟伊華平認個錯。

若是以往,伊華清定會照做,可如今他不想再縱容下去。

“母親,如今朝中形勢不明,正值暗潮洶湧之時,父親身居高位,最是惹人注目,即便是半分行差踏錯,都有可能萬劫不複。無論是為了父親,還是為了咱們的好日子,都不能再縱容他。”

“娘,您瞧瞧他,說話總是一套一套的,他就是仗著多讀了幾本書,和那些個外人一樣,瞧不起咱們的身份,把咱們當傻子。”

外室的身份是柳慧最忌諱的事,臉色陰沉下來,命令道:“伊華清給平兒道歉!”

伊華清沉默地與柳慧對視,眼中的失望藏都藏不住。柳慧見狀更加覺得伊華清瞧不起她,怒火瞬間升騰,揚起手就給了伊華清一巴掌。伊華清被打得腦袋歪向一邊,白皙的臉上瞬間有指印浮現。

伊華清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眼裏已是波瀾不驚,“母親覺得這樣可以了嗎?”

柳慧握了握發疼的手,心中有一瞬間的後悔,卻也隻是一瞬間而已,“伊華清,你是我千辛萬苦生下來的兒子,怎敢如此忤逆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