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明磊想了想,道:“我需要幾味藥材,這就寫給公子。”
“好。”
一盞茶的工夫後,伊華然拿著紙條,和謝信一起出了秋風園,避免遇到熟人,他換了副容貌,現在的模樣頂多算得上清秀,幾乎看不到以前的影子。
他們剛出秋風園不久,就碰上了在院子裏散步的柳如珺,伊華然頓時有幾分心虛,拉著謝信躲在了一棵大樹後麵,隻等著柳如珺離開,再從這裏出去。隻可惜他的如意算盤落了空,柳如珺很快便注意到了他們,並朝他們走了過去。
伊華然拉著謝信行禮,道:“草民見過王妃。”
柳如珺上下打量著兩人,道:“你們是……”
“草民是跟隨世子回來的,因從未來過京城,想出去轉轉。”
“你們叫什麽?哪裏人士?”
伊華然低垂著眉眼,答道:“回王妃,草民叫尹無名,他叫謝信,我們是南山縣人。”
柳如珺點點頭,道:“京城與別處不同,住的都是達官貴人,你們出去切記勿要惹事。”
“謹遵王妃教誨。”
“去吧。”
“草民告退。”伊華然悄悄鬆了口氣,拉著謝信走了出去。
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柳如珺奇怪地說道:“那個青年進退有度,彬彬有禮,看上去還不錯。隻是岑兒為何帶個孩子回來?”
梅香猜測道:“許是侍候尹公子的小廝。”
柳如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倒也沒有多想,齊方岑從小到大就沒讓她操過心,所以她基本不會過問齊方岑的事,雖然有些疑惑,卻也並未多問。
伊華然前腳剛出秋風園,後腳齊方岑便得了信兒,沉吟片刻。吩咐道:“派人遠遠跟著。”
於海擔憂道:“主子,公子素來敏銳,若是被發現,恐怕……”
“那就讓他們小心些。”齊方岑是不可能放任伊華然的行蹤脫離自己的掌控,“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我不會重蹈覆轍。”
“是,主子。”於海雖然不太讚同,卻也沒再多說。
待出了王府,看著街道上的人來人往,伊華然長出一口氣,慢悠悠地走在街上,朝著侍郎府的方向走去。兩年過去,也不知伊家如今是怎樣一種光景,他真是十分好奇。
伊華然將一個荷包遞給謝信,道:“這裏麵是銀子,想買什麽,直接買就成。”
“謝公子,但我沒什麽要買的。”謝信將荷包推了回去。
伊華然把荷包塞進他手裏,道:“這裏麵隻有五兩銀子,也就夠你買點零嘴,買不了別的,讓你拿著就拿著。”
謝信聽後咧嘴笑了,這才從伊華然手中接過荷包,朝著賣冰糖葫蘆的老丈走了過去,買了三串冰糖葫蘆回來。
“這串是我的,這串給公子,這串帶回去給餘大哥。”
伊華然接過冰糖葫蘆,放到嘴邊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很是開胃,就這麽一邊吃,一邊往前走,絲毫不在意周圍人投來的目光。
伊華然遠遠地看了一眼侍郎府的方向,抬腳進了旁邊的茶樓。
店小二見兩人進來,笑著招呼道:“兩位客官裏麵請。”
伊華然掃了一眼一樓大廳,朝著靠窗的位置走了過去。
待兩人坐下,店小二拿起抹布擦了擦,道:“兩位喝什麽茶?”
“龍井。”伊華然頓了頓,問道:“你們這兒有什麽點心?”
“有桂花糕、綠豆糕、豌豆黃、山楂糕,還有花生瓜子。”
伊華然問了問謝信,道:“那就來一份豌豆黃,一份山楂糕,再來一盤瓜子吧。”
“好嘞,二位稍後,茶水點心馬上來。”
茶點很快便端了上來,伊華然一邊嗑著瓜子,一邊聽著八卦。一開始都隻是張家李短,什麽誰家結婚,誰家添丁,還有哪家的婆媳不和,伊華然就這麽百無聊賴地聽著,直到隔壁桌來了兩個青年,兩人的談話吸引了他的注意。
“唉,你聽說了嗎?侍郎府的大公子要定親了。”
“我怎麽沒聽說,誰家的女兒?”
“聽說是兵部郎中徐大人的嫡女。”
“徐大人家的嫡女?”聽者明顯有些驚訝,小聲說道:“徐大人是怎麽想的,讓自家的嫡女與個外室生的私生子結親?”
說者也壓低了聲音,道:“官大一階壓死人,那可是徐大人的頂頭上司,沒辦法。更何況那外室已被侍郎大人抬成平妻,她的兒子也成了嫡子。”
聽者嗤笑一聲,道:“我可聽說那外室是娼妓出身……”
說著打斷他的話,道:“小點聲,若你這話傳到侍郎府,小心吃不了兜著走。”
“這是儘人皆知的事。”話雖是這麽說,但聽者還是住了嘴。
聽到這兒,伊華然忍不住咂巴了咂巴嘴,沒想到這外室娼妓的身份竟被爆了出來,也不知伊新是否後悔將她抬為平妻。至於為何是平妻,自然是伊新和王婉舒並未和離,也不曾休妻。
那個伊家大公子伊華清算算年紀今年應該十七八了,倒也是時候該議親了。兵部郎中是誰,伊華然並不清楚,但她見過兵部郎中的正妻,好像叫張玉蓮,還是在伊清歌的接風宴上。
謝信指了指盤子裏的最後一塊綠豆糕,道:“公子,這綠豆糕好吃,你快嘗嘗。”
“你吃吧,我喜歡吃山楂糕。”伊華然拿了一塊山楂糕吃了起來。
謝信聞言將最後一塊綠豆糕也塞進了嘴裏。
又聽了一會兒,沒聽到自己想聽的,伊華然便起身去結賬,和謝信一起出了茶樓。
“小雜種,敢撞小爺,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伊華然朝著聲音發出的方向看過去,隻見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正指著一個五六歲的男孩破口大罵。那男孩倒在地上,被嚇得哇哇大哭。
少年凶狠地看著男孩,道:“來人,給我打,狠狠地打,打死算我的!”
不遠處跑來一名女子,撥開圍觀的人群,衝上前將男孩護在懷裏,哄道:“琳兒,你怎麽跑這兒來了,別哭,傷到哪兒了?”
“娘親,我手疼!”男孩伸出小手,隻見手心被蹭破了皮,流出了血。
不待男孩的娘親反應,那少年一腳踢在仆從身上,道:“你們把小爺的話當耳旁風?還不趕緊動手!”
“是,少爺。”仆從見狀急忙上前,試圖推開女人,拉扯她懷裏的孩子。
“你想乾什麽,別碰我的孩子!”男孩的娘親拚儘全力,將男孩死死護在懷裏。
少年見兩個仆從連個女人都拉扯不開,怒道:“你們兩個沒用的東西,給我打,狠狠打,不然我讓我娘發賣了你們。”
趙虎瞧著女子的打扮,走到少年身前,小聲提醒道:“公子,這女子衣著不凡,應該不是普通人,咱們還是謹慎點為好,以免惹上麻煩。”
少年一巴掌甩在趙虎臉上,道:“你哪隻眼睛看她衣著不凡?連個侍候的下人都沒有,頂多就是個打腫臉充胖子的破落戶。”
趙虎捂著臉,陪著笑臉道:“公子說的是,是小的小題大做。”
“那還不趕緊給我動手。”少年的眼睛看向抱在一起的母子,臉上露出陰毒的神色,道:“既然他們母子情深,那就一起打,打死算我的。”
就連趙虎都被打了,其他仆從自然也不敢多花,牙一咬,心一橫,對著那母子倆就是一頓拳打腳踢。母親將孩子緊緊護在懷裏,獨自一人承受著仆從們的毆打。
圍觀的人很多,卻沒人出手製止,伊華然看著那少年,眉頭微微蹙起,彎腰撿起地上的石頭,在手裏掂了掂,手腕一用力,便擲了出去,正中那少年的腦門。
“啊!”慘叫聲響起,那少年捂著腦袋蹲下,鮮血瞬間冒了出來。
正圍毆母子的仆從紛紛住了手,轉頭看過去,見少年頭破血流,心下大驚,急忙圍了過去。而少年則在看到手上鮮血後,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公子,公子!”
趙虎見狀急忙抱起少年,朝著侍郎府的大門跑去。而那母親也趁機站起身,抱著孩子腳步匆匆地離開了。
伊華然看著那主仆三人進了侍郎府,不禁譏誚地笑笑,心中暗道:“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伊家從大到小,就沒一個好東西。”
謝信拉著伊華然走了出去,隨後鬼鬼祟祟地四下看了看,小聲問道:“公子,方才那石頭可是你扔的?”
“是啊。”伊華然坦然地點點頭,謝信這個小吃貨,一門心思吃著點心,壓根沒留意他在做什麽。
“那個小公子確實可惡!”謝信先是義憤填膺地說了一句,隨後臉上又浮現擔憂的神色,道:“可出門前,王妃叮囑過,不讓我們惹事,萬一那小公子身份尊貴,那我們豈非惹了禍?”
伊華然有些驚訝,隨後笑著安撫道:“我認識那小公子,就算他家的人知道是咱們乾的,也不會拿我們怎麽樣。”
謝信不解地問道:“這是為何?”
“因為咱們現在是平陽王府的人,而這家人最怕的恰恰就是平陽王府。”
“原來是這樣。”謝信點點頭,又說道:“我覺得最好不要讓他們知道是公子做的,以免王妃對公子心生不滿。”
伊華然摸了摸他的腦袋,道:“放心,他們不會找到我們身上。咱們走吧,去藥鋪抓藥,出來的時辰不短了,也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