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章 釣魚(1 / 2)

第054章 釣魚

萬平, 傍晚時分,伊華然從胡府出來,徑直回了自己的小院。清風寨的那六人都死了, 就他這副弱不禁風的模樣,任誰也不會信那六個山匪是他殺的, 他一路下山,也沒見有人阻攔,證明來的應該隻有六人, 都死了的話,便沒人下山報信,短時間內他應該是安全的。

不過這不是他回家的原因, 畢竟那些隻是他的猜測,萬一猜錯了, 那就是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中。他回家是想以自己為餌,釣一釣這暗中的魚, 問一問他們來萬平的目的。不過為了安全起見, 他將晴雲留在了胡府, 跟他回家的是縣衙的捕頭張貴。孫偉軒鬨騰著也要跟來, 被胡玉文強行攔了下來,就怕他添亂。

伊華然將張貴安置在前院,餘明磊臥房的隔壁,避免那些踩點的人認識他, 還專門給他化了個妝,添了塊疤,還粘了胡子。

“狀不好畫, 這幾日就委屈張捕頭不要洗臉了。”主要是伊華然犯懶。

“公子不必客氣,這都是應該的。”張貴驚奇地看著鏡子裏的自己, 道:“公子這手藝,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易容術?”

“我這點伎倆哪能跟易容術相比。”伊華然將自製的化妝品收拾好,提醒道:“從此刻起,你就是這宅院的門房,我叫你老張,你稱呼我公子,千萬別露出破綻。”

“公子放心,我乾捕快很多年了,少不了做這些,都明白。”

餘明磊不在,晴雲也不在,家裏沒人開火,伊華然掏出銀子遞給張貴,道:“家裏隻剩你我兩人,做飯的都不在,你便出去買些吃食回來。”

其實伊華然會,還是犯懶。

“小的會啊,公子若不嫌棄,今晚便由小的來準備晚飯吧。”

“那就再好不過。”伊華然將銀子塞進他手裏,道:“這銀子是這幾日買菜的錢。”

張貴掂了掂,足有十兩,道:“成,那小的就收著了。”

晚飯,張貴做了四菜一湯,賣相上差了些,但味道還不錯,伊華然吃了不少,消了會兒食,他便關上房門開始晚上的鍛煉,約莫練了一個時辰,這才讓張貴打水洗漱,隨後倒頭就睡。

就這麽過了兩天,一切按部就班,沒發現任何異常,伊華然打算去逛廟會,進一步實行誘餌計劃。孫偉軒聽了消息後,立馬坐不住了,帶著人翻牆出了胡府,去了伊華然的小院。

伊華然斟酌了片刻,便答應了下來,這樣才顯得自然。於是便知會了胡玉文一聲,一行人便坐上馬車,朝著隔壁的臨縣出發。沒錯,這個縣城的名字就叫‘臨縣’,而不是隔壁縣城的意思。

臨縣距離萬平,坐馬車隻需一個時辰,與南山縣和平遠縣相鄰,縣城不算大,但因為挨著運河,經濟較兩縣要好上許多,人口也較為密集。每年的三月十五,這裏都會舉行廟會,為期三日,規模十分龐大,臨近縣城的百姓都會去趕廟會,據說廟會期間人山人海,光是走丟的人每年都不在少數。

伊華然一行人一路走走停停,到達臨縣時已是正午,他們打算先找客棧落腳,誰曾想縣城的客棧全部住滿。為了不露宿街頭,伊華然帶著一行人去了城東,在一處宅院前停下了馬車。伊華然深知狡兔三窟的道理,所以他在萬平附近的縣城都買了宅子,其中就包括他們麵前的這座,裏麵都是裝修好的,家具、廚具,甚至被褥都是現成的,拎包就能入住。

孫偉軒從馬車上下來,四下打量著,道:“這裏是……”

“這是我一個朋友的宅邸,去年中了科舉,搬去了任上,關照我打理。若非客棧全都住滿,我不會過來這裏。”伊華然敷衍地應付了幾句。

“原來是這樣。”孫偉軒對伊華然十分信任,壓根不會懷疑他在糊弄自己,“那客房有幾間,夠住嗎?不夠的話,我可以跟你擠一擠,咱們秉燭長談。”

“大可不必。”伊華然好笑地看著他,若非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清澈見底,他都要懷疑他有龍陽之好了,道:“客房有四間,你我每人一間,他們四人輪流值守,每兩人一間,剛剛好。”

孫偉軒失望地嘆了口氣,道:“那可惜了。”

伊華然見狀頓覺哭笑不得,道:“老張,你帶人去外麵買點吃食,咱們吃了東西歇會兒,下午再去趕廟會。”

“是,公子。”

張貴應聲,叫上孫亮一起出了宅子。他們在四周轉了一圈,這才向路人打聽附近賣吃食的地方。這是他們的習慣,也是伊華然叫他們出去的目的,他們這次出來並非遊山玩水,而是為了釣魚上鉤,自然要做好萬全的準備。

眾人用過午飯,伊華然便回了房間午休,孫偉軒清楚他有這個習慣,並未過去打擾,直到一個時辰後,伊華然起身,他們這才出了院子,前往廟會所在的運河邊。因為他們都不是第一次來,倒是熟門熟路,走了約莫一炷香的工夫,便看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而他們還未到達目的地。站在橋上,看著麵前的人來人往,伊華然突然想到了《清明上河圖》上的情景,大致便是這樣吧。

“賣糖葫蘆嘍,冰糖葫蘆!”

“糖人,糖人,吹糖人嘍!”

“香甜可口的栗子糕,剛出鍋的栗子糕!”

……

獨屬於南方的叫賣聲此起彼伏,聽在耳裏真正是吳儂軟語,與北方完全不是一個調調。

“好熱鬨啊!”孫偉軒忍不住感嘆道。

其實伊華然不太喜歡這種人擠人的地方,明明半小時就能走完的路程,得走半天。而且這種情況最適合小偷下手,往往是銀子被偷了,小偷就在不遠處,愣是因為人多,找不到,也追不到。

“待會兒看好口袋,若是被偷了銀子,我可不借你。”

孫偉軒聞言低頭將身上掛的荷包解了下來,硬塞給伊華然,道:“那就直接給你保管,這樣就不怕偷了。”

看著手上的荷包,伊華然哭笑不得地說道:“我說你可真是會躲懶,這是把我當成你家賬房先生了。”

“俗話說得好,能者多勞,像尹兄這麽優秀的人……”

“你少給我灌迷魂湯。”伊華然打斷他的話,道:“我給你保管可以,你付我多少工錢?還有住宿費,夥食費……”

“一百兩。”孫偉軒豪爽地拍拍胸脯,道:“這次出行的所有花費,我全包了,另外再付尹兄一百兩,怎麽樣?”

伊華然聞言一樂,朝他豎起拇指,笑著說道:“孫兄大氣!”

“那是當然。”孫偉軒昂首挺胸地往前走,“走吧,賬房先生。”

伊華然好笑地搖搖頭,抬腳跟了上去。孫偉軒在一處吹糖人的攤子前停下,指了指貨架上的一隻糖人,笑著說道:“這猴子吹得活靈活現,看著還挺機靈。”

“我倒是覺得這隻豬更顯生動,與孫兄有幾分相像。”

孫偉軒一怔,非但沒生氣,反而笑了起來,將那頭豬從貨架上摘了下來,道:“那就買了,賬房先生給錢吧。”

伊華然最喜歡的就是孫偉軒這種不拘小節的性格,問了價格後,從荷包裏掏出幾枚銅板付了賬,繼續朝前走去。

許是他們一路走一路買,過於張揚,很快便被小偷盯上了,一隻手朝著伊華然係在腰間的荷包摸去,被伊華然一把攥住,轉頭看去,是一雙驚惶失措的眼。這雙眼的主人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一張臉黑不溜秋,身上穿著補丁套補丁的衣服,袖子和褲腿都很短,明顯不合身。被握住的手腕很細,幾乎沒有肉,隻是一層皮包著骨頭。

伊華然鬆開他的手,將之前買的水煎包遞了過去,“拿著。”

少年看著麵前的油紙包愣了愣,猶豫著伸出手,接了過來。

伊華然淡淡地開口,道:“這次就算了,下不為例。”

少年的眼眶紅了,眼中迅速有水汽升騰,朝著伊華然鞠了一躬,轉身跑了出去。

孫偉軒見狀咂巴了咂巴嘴,道:“尹兄,你真是菩薩心腸!若換成旁人,不打他一頓就不錯了,哪還會給他吃的。”

張貴出聲說道:“這些小乞丐都是慣偷,在這兒露了臉,便又會換個地方繼續偷。”

伊華然不以為意地笑笑,道:“我隻是在賭,他是一時遇到了困難,並非甘心做個偷兒,待他渡過了難關,便會自食其力。”

少年快步跑出人群,朝著城外的土地廟跑去,廟裏躺著個老人,看上去氣息奄奄,聽到急匆匆的腳步聲,費力地睜開眼睛,朝著門口的方向看去。

“爺爺,我回來了。”少年跑到了老人身前,跪坐在地上。

老人扯開嘴角,露出個微笑,從喉嚨裏擠出兩個字,“信兒。”

少年將油紙包拿到老人麵前,高興地說道:“爺爺您看,這是一個好心人給信兒的,熱氣騰騰的水煎包。”

老人緩慢地說道:“信兒吃。”

“爺爺,你等著,我去洗洗手。”

少年將油紙包放在老人麵前,走向角落,那裏放著個破罐子,裏麵盛著水。他用豁了口的碗舀了些水,小心翼翼地洗了洗手,又回到了老人身邊。聞著水煎包的香味,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拿出一個喂到老人嘴邊,“爺爺,您嘗嘗,這水煎包可香了,信兒回來時吃了一個。”

老人張開嘴咬了一口,隻咬下了一層皮,隨後推到少年嘴邊,道:“信兒也吃。”

“這裏麵還有好些個,待爺爺吃飽了,信兒再吃。”

老人看著麵前的少年,眼眶有些濕潤,在少年的喂食下,吃下了整個水煎包。少年又拿出一個,喂到老人嘴邊。

老人搖搖頭,道:“爺爺吃不下了,信兒吃。”

少年將包子一分為二,道:“爺爺,我們一人一半。您的身子不好,得多吃點,才能好起來。”

老人點點頭,道:“你先吃。”

少年小小咬了一口,肉的香味讓他的眼睛亮了起來,小口小口地將水煎包吃完,還不忘舔了舔手指上的油。

“爺爺,信兒吃完了,您吃。”

少年又給老人喂了半個水煎包,便打算將水煎包放起來,待晚上再吃,目光偶然間掃過,突然發現油紙包裏有個銀色的東西,他打開一看,竟然是一塊銀子。

少年一怔,隨即跑到老人身邊,欣喜地說道:“爺爺,咱們有銀子了,那個好心人還給了銀子,信兒這就去給您請大夫。”

老人攥住了少年的手腕,不忍道:“信兒,爺爺大限已到,不要再浪費錢了。”

少年瞬間紅了眼眶,道:“爺爺,您又說胡話!您等著,信兒這就去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