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華然上前,拱了拱手,道:“無名見過張員外。”
“咱們之間不必客氣。”張振平擺了擺手,隨即關切地問道:“聽胡先生說,你受了傷,可嚴重?”
“不嚴重,已經上了藥。”伊華然坐在了張振平的下首,道:“我真正擔心的是清風寨來萬興的目的,他們冒險來此,定是為了圖謀大事。”
張振平忍不住出聲問道:“咱們萬興雖然還算富庶,卻隻是個小鎮,他們來此能圖謀什麽?”
“最近咱們萬興可有什麽大事發生?”
“大事?”張振平和胡玉文對視一眼,道:“沒聽說有什麽大事?”
伊華然眉頭皺緊,道:“我總覺得有些不安,還是小心一些為好。”
胡玉文應聲道:“無名說得對,小心能駛萬年船,既然清風寨的人在萬興出現,定是有所圖謀,咱們還是小心為上。況且,就算為了無名,咱們也得多加防備。”
張振平認同地點點頭,道:“那我們便派出人手,在鎮子各處巡視,若有成群結隊的生人來,便及時回稟,及時調查。”
“就這麽辦。”胡玉文深吸一口氣,道:“我已讓鵬宇去了縣衙,將此事稟告孫縣令,但願能從他那兒得知一些消息。”
傍晚時分,胡鵬宇從縣衙回轉,孫偉軒也跟了過來,隨行的還有縣衙的捕頭張貴,以及幾個捕快。
孫偉軒先去見了胡玉文,隨後便直衝伊華然所在的客院。
“尹兄,你怎麽樣,傷到哪兒了?”人還沒到,聲音先到。
伊華然無奈一笑,抬眼地看向房門的方向,下一刻孫偉軒腳步匆匆地走了進來,徑直來到近前,拉起他的胳膊,上下打量起來。
“我沒事。”伊華然無奈地推開孫偉軒。
孫偉軒打量了一陣兒,見他確實沒什麽不對,不由長出一口氣,一屁股坐到伊華然對麵,道:“沒事就好,可嚇死我了!”
伊華然拎起茶壺,給他倒了杯茶,道:“你怎麽來了?”
孫偉軒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喝了半杯,道:“表哥說你上山遊玩時,遇到了清風寨的人,還受了傷,我一聽哪還坐得住,就跟了過來。”
“縣令大人怎麽說?”這是他真正關心的。
“父親很重視此事,得知消息後,便派人去了平遠。”
伊華然聽得一怔,隨即問道:“可是最近會有什麽大事發生?”
孫偉軒沒說話,隻是瞧了一眼旁邊的晴雲。
伊華然見狀出聲說道:“流雲,你退下吧。”
晴雲應聲,轉身退出了房間。
孫偉軒靠近伊華然,小聲說道:“父親懷疑他們此次的目的是軍餉。”
“軍餉?”伊華然微微一怔,隨即說道:“你是說平遠駐軍的軍餉?”
“是。聽父親說,運送軍餉的隊伍,將於下個月初到達平遠。清風寨的人突然出現在這兒,應該是為了踩點,打算劫掠軍餉。”
伊華然奇怪地說道:“這麽大的事,他們應該做的十分隱秘才對,怎會在這個時候露了行蹤?”
孫偉軒看看伊華然,隨即撇開目光,道:“那定是那清風寨的大當家在踩點的時候碰到了尹兄,一時間驚為天人,不由心生搖曳,把持不住,這才命人冒險擄人。”
伊華然好笑地看著他,道:“你這話我怎麽就聽著這麽不順耳呢。”
“這是實話。這萬平哪家女兒不想嫁給尹兄,就尹兄那小院的門檻都快被媒婆給踏平了。”孫偉軒又端起了茶杯,道:“就連我外祖不也惦記你的婚事嘛。”
胡玉文十分看重伊華然,以至於想將自己的孫女嫁給他,多次提及此事,都被伊華然婉言謝絕了。還有張振平,聽聞此事,也來湊熱鬨,非要和他結親,還說他女兒多,燕肥環瘦,隨便挑。伊華然對此十分頭痛,多次在公開場合說自己暫未有婚配的打算,卻依舊壓不住有媒婆上門說親。
“我怎麽聽著這話音不對,該不會是咱們孫少爺想成親了吧?”
“我沒有,尹兄可不興胡說!”孫偉軒急忙伸手阻止伊華然,小聲說道:“尹兄這話若是傳到我娘耳裏,又得催我成婚了。”
伊華然推開他的手,“孫兄若是怕,就別拿此事消遣我。”
“成成成,算我怕了你了。”
七日前,京都平陽王府,於海推著齊方岑回芙蓉園,路過花園時碰到了匆匆走來的菊香。
“奴婢見過世子。”
齊方岑擺擺手,道:“出了何事?”
菊香如實說道:“回世子,世子妃已有兩日不曾用飯,奴婢怎麽喂,她都不肯吃,還打翻了奴婢送去的飯菜。”
齊方岑聞言蹙緊眉頭,沉吟片刻道:“推我過去看看。”
於海應聲,推著齊方岑前往西廂房,菊香緊隨其後。
待齊方岑來到西廂房,被打翻的飯菜已經收拾妥當,伊清歌一如往常地癱在床上,見他進來,那雙眼睛方才亮了起來。她努力地張著嘴,還不停地揮舞著殘廢的右手,焦急地想要表達著什麽。
齊方岑冷漠地看著她,淡淡地開口,道:“想死?”
伊清歌動作一頓,隨即搖了搖頭,又開始比劃了起來,用她殘廢的右手,一遍又一遍地寫著。
伊清歌是死是活,齊方岑並不關心,過來也隻是想看看她這張臉,一如往常,他來了就會後悔,她那張臉再像,也不是他心心念念的人。他不耐煩地撇開眼,道:“既然不吃,那就讓她餓著。若是哪日死了,便毀了容貌,扔去亂葬崗。”
伊清歌聞言心裏一陣發寒,她用絕食逼齊方岑現身,就是想告訴他,她能幫他賺錢,賺很多很多錢,她相信隻要齊方岑看到她的價值,便不會再這般折磨她。隻可惜齊方岑壓根就不想在她身上浪費時間,甚至已經不在意她的死活。
見齊方岑要走,伊清歌激動地翻身,從床上掉了下來。
齊方岑轉頭看了過去,伊清歌像蛆蟲一般,在地上掙紮著,眼底的厭惡更甚,推著輪椅便走了出去,沒再看她一眼。菊香和蘭香對視後,轉身出了房間,關門落鎖,任由她在地上掙紮。
伊清歌絕望地看著房門的方向,心中不停地大喊:我可以做很多事,有很大的利用價值,為什麽就不肯給我個機會?為什麽不肯聽我把話說完?為什麽連這點時間都不肯給我?
兩年的時間,她日日癱在床上,吃喝拉撒全靠別人。在那些人眼裏,她就是個不得不喂養的畜生,無論她有沒有咽下,隻一味地往她嘴裏塞,因為隻要喂完了,他們的任務就完成了。可她每日的飯菜少得可憐,隻能保證不被餓死。還有水,他們每日隻喂一小杯水,這樣她的排泄物就少得可憐,她們便不用日日更換、日日清洗。就這樣時日一久,她的身上便彌漫著排泄物的臭味,也因此在衣物遮蓋下的身子長滿了褥瘡,又疼又癢還散發著臭味。
雖然她們這般虐待她,卻十分愛惜她這張臉,每日都仔細清洗,仔細保養,因為齊方岑會時不時地過來看看,也因為他們還需一個活在平陽王府的世子妃。
伊華然!你明明是我的替身,還是個長得不男不女的怪物,為什麽他們都愛你,不愛我?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伊清歌眼中迸發出強烈的恨意,若是伊華然在場,她恨不能撲上去咬死他。
於海推著齊方岑進了書房,道:“主子,奴才總覺著留著她會成為禍患。”
齊方岑眉頭微蹙,道:“她那張臉還有用。從今日起,讓人給她喂軟筋散,命人嚴加看守,不許她見任何人。”
於海忍不住提醒道:“主子,那個侍郎夫人鬨騰的厲害,奴才擔心再不讓她見人,怕是會鬨大,若引起皇上懷疑,到時……”
於海倒是提醒了齊方岑,他沉默了一會兒,道:“那就送她上路吧。”
於海聞言長舒一口氣,道:“奴才這就去準備。”
齊方岑推著輪椅,來到了桌案前,伸手拉開了抽屜,從中抽出一張畫像,畫中人隻被勾勒出了輪廓,他拿起毛筆,細細畫了起來。
時間過去越久,他對伊華然的思念越濃,他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在腦海中也越發鮮活,仿佛他從未離開過一般。他在時,他隻知自己在意,並未覺得有多喜歡;可他走了,方才知道自己對他竟已情根深種。
齊方岑貪戀地輕撫著畫中女子的臉,心狠狠疼著,嗔怪她為何這般心狠說走就走,還一走就是兩年,杳無音訊。
“華然,你到底在何處?心裏是否還怨恨我?”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通稟:“世子,有公公過來傳旨。”
齊方岑眉頭微蹙,將畫像小心收好,這才推著輪椅出了書房,看向門口的內侍,問道:“來人是誰?”
“是明福公公。”
“推我過去。”
內侍應聲,推著齊方岑朝著前院走去。
柳如珺也得了消息,和齊方岑前後腳來到前院。
明福見兩人進來,往門口迎了迎,笑著行禮道:“奴才參見王妃,參見世子。”
柳如珺虛扶了扶,笑著說道:“公公不必多禮。”
明福直起身子,往他們身後瞧了瞧,道:“世子妃還在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