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薄情寡性(2 / 2)

“給我打!狠狠地打!”王婉舒麵容猙獰地看著門口的方向,道:“主子傷成這樣,她們竟跟沒事人一樣,該死!”

“是。”王嬤嬤躬身退出門外,招呼來兩個粗使婆子,將晴風和晴雲按在長凳上,狠狠抽著板子。

晴風哭喊道:“夫人,冤枉啊,夫人!小姐受傷是因為驚馬,奴婢已經竭儘全力護著小姐了,夫人!”

隻是她的哭喊,並沒有換來王婉舒的憐憫,反而讓她更加火大,道:“把她的嘴堵上,狠狠地打,若我不說停,就不準停!”

板子高高揚起,狠狠落下,晴風疼得眼淚直流,卻喊不出聲。她本身就受了傷,不僅不給救治,還在挨打,很快便支撐不住。昏昏沉沉中,她心裏隻剩下懊悔,方才為何要救伊清歌,總歸是要死,為何不拉著她陪葬。

“這是作甚,還嫌不夠亂嗎?”

恍惚間,晴風聽到有人在說話,她努力睜開眼睛看過去,是他們的侍郎大人。

王嬤嬤出聲說道:“大人,這兩個賤婢護主不力,著實該死!”

王婉舒聽到動靜走了出來,道:“大人,你可終於回來了!”

伊新眉頭緊皺,道:“他們是夢瑤的貼身丫鬟,夢瑤又傷重需要照顧,你把她們全打死了,誰來照顧?”

王婉舒冷眼看了看兩人,道:“那就看在老爺的份上饒她們一條賤命。”

落在身上的板子終於停了下來,晴風鬆了口氣,緊接著便失去了意識。

“大人,太醫呢?”王婉舒四下掃了一眼,出聲問道。

伊新眉頭皺緊,道:“皇上病了,太醫都在乾坤宮。”

“皇上病了?”王婉舒愣了愣,隨即問道:“那夢瑤怎麽辦?”

說話間,兩人進了臥房,伊新看向昏迷不醒的伊清歌,問道:“黃子仁怎麽說?”

“他就是個沒用的!”提到黃子仁,王婉舒就來氣,道:“說什麽夢瑤三日之內若是能醒過來,就沒有大礙,若是醒不過來,就救不回來了。他純粹就是放屁,夢瑤的頭就是磕破了點皮,怎麽會救不回來。”

她就隻有一雙兒女,伊華然因為替嫁一事,已經與她翻了臉,她能指望的就隻剩下伊清歌,所以她絕對不允許伊清歌出事。

聽著她粗鄙不堪的言語,伊新的眉頭越皺越緊,道:“現在太醫是不用指望了,再去多請幾個大夫吧。”

王婉舒絲毫沒察覺出伊新厭惡的情緒,道:“大人,黃子仁都靠不住,其他大夫就更沒用了,您還是想辦法請個太醫吧。”

“我方才說的話,你沒聽見嗎?皇上病了,太醫都在宮中,我有多大的能耐能把他們請來?就算能請來,現在也不能請。”伊新語氣中的不耐幾乎掩藏不住。

“為何不能請?難道大人想看著清歌去死。”

“若此時我們請了太醫,恰巧皇上有個好歹,你可有想過後果?”伊新滿心不耐地看著王婉舒,道:“那些與我有過嫌隙的人,定會拿這件事做文章,什麽‘謀害皇上’、‘謀朝篡位’,哪一項罪名不是滅九族的大罪?到時不止伊家,就是你們王家也難逃一死!”

王婉舒固執道;“我們請太醫是救命,他們怎能……”

“現在正是爭奪太子之位的關鍵時刻,所有皇子皆虎視眈眈,若皇上有個萬一,那我們就是送上門的靶子,現成的墊腳石……”麵對愚蠢的王婉舒,伊新已經徹底失去耐心,警告道:“若你不想王家滿門被滅,就趕緊打消請太醫的念頭。”

“那清歌怎麽辦?”王婉舒看向伊清歌,不禁紅了眼眶,道:“我女兒可是‘貴不可言’的命格,咱們伊家可就指望著她了。”

伊新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伊清歌,道:“若她真是‘貴不可言’的命格,那就不會有事。若她挺不過來,那就說明那和尚的占卜有問題,不可信。”

王婉舒不敢置信地看著伊新,伊清歌是他從小疼到大的女兒,他竟能說出如此冷漠的話,“大人,她可是你看著長大的女兒!”

“那個和尚就是個騙子!”伊新壓低聲音,道:“說什麽平陽王世子是‘真龍之身’,如今卻變成了殘廢,還不能人道,甚至連子嗣都斷絕了。若非他是皇室成員,怕是早就被趕出朝廷了。”

伊新願意寵著伊清歌,主要就是因為那個‘貴不可言’批字,後來那批字的和尚來京都遊歷,恰巧碰到了出遊的齊方岑,僅看了一眼,便斷定他是真龍之身,所以伊新才費儘心機促成了伊清歌和齊方岑的婚事。自齊方岑出事之後,伊新便開始懷疑那和尚,從而懷疑伊清歌批字的真實性。至於同意伊華然替嫁,並非他心疼伊清歌,而是覺得以伊清歌的才貌,完全可以另尋一個皇子嫁了,給他爭取更大的利益。

“那大師可是得道高僧,一定不會看錯,咱們的女兒就是‘貴不可言’的命格。至於那個平陽王世子,定是他看走眼了。”

“‘看錯’和‘看走眼’不是一個意思嗎?”伊新不想再跟她爭,道:“還是那句話,若她是‘貴不可言’的命格,就一定不會有事,你就不必擔憂了。我還有公務要忙,先走了。”

伊新頭也不回的離開,對王婉舒這個既愚蠢又粗鄙的女人,他是半分耐心也沒有。若非他還有用得著王家的地方,早就讓她下堂了。

王婉舒看著伊新的背影,心裏湧現一股股寒意,冷得她直打顫,這還是她第一次感覺到伊新的涼薄,她現在才真正意識到在伊新心裏,沒有親情,隻有利益。無論是誰,一旦沒了利用價值,他會果斷舍棄。

“夫人,您沒事吧?”王嬤嬤擔憂地扶住她的手臂。

王婉舒轉頭看過去,輕聲問道:“王嬤嬤,你說我怎麽嫁了這樣一個人?”

王嬤嬤嘆了口氣,道:“夫人,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還是趕緊尋名醫,救小姐吧。隻要小姐挺過這一關,那就還是‘貴不可言’的命格,大人還會一如既往的疼她。”

王嬤嬤的話點醒了王婉舒,她說的沒錯,隻要伊清歌挺過來,那就還是‘貴不可言’的命格,到時誰也撼動不了她的地位,道:“去,派人出去,尋找名醫,隻要能治好小姐的病,事後酬謝五千兩銀子。”

“是,奴婢這就去。”王嬤嬤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王婉舒坐到床前,握住伊清歌的手,道:“清歌,你可要挺住啊,母親就隻剩下你了。”

……

“什麽?妹妹驚馬重傷垂危?”伊華然驚訝地看著菊香,道:“這消息是真是假?”

菊香肯定地點點頭,道:“真的,伊家到處貼告示尋名醫,說隻要治好二小姐的病,便酬謝五千兩銀子。”

“妹妹是何時驚的馬?”

“就是從王府回去的路上,在懷安巷附近。據說已經請了不少大夫,可二小姐至今昏迷不醒。”

“這麽嚴重?”

伊華然蹙緊了眉頭,原書中伊清歌在入宮之前都是平平順順,別說重傷了,就是磕破皮的情況都沒有。劇情跑偏他能理解,卻不至於女主剛出來沒多久,就下線了吧。

“收拾收拾,我過去瞧瞧。”

“主子,這天寒地凍的,您當真要過去。”

“妹妹重傷垂危,我這個做姐姐哪有不去的道理。”

過去就是想確定伊清歌的狀況,以免她耍什麽花樣。

伊華然想了想,接著說道:“對了,知會餘大夫一聲,讓他隨我一同去。”

“是,奴婢這就去準備。”

待菊香出了門,伊華然提筆寫了張字條,藏在了袖子裏。

“世子不是進宮了嗎?怎麽這麽快便回來了?”

伊華然剛出東廂房,就碰到了齊方岑,心中暗道晦氣。

齊方岑打量著伊華然,出聲問道:“華然這是要出門?”

伊華然如實說道:“我聽聞妹妹重傷垂危,想回伊府看看。”

“最近京都不太平,華然還是不要出門了。”

“世子為何這麽說?”

伊華然嘴上這麽問,腦海裏已經在搜索劇情,隨即便明白了齊方岑的意思。原書中,這個時間段隻有一件大事,那就是齊璟得了急症,宮中的太醫束手無策,還是伊清歌讓餘明磊進宮,治好了齊璟。

也因為此事,伊清歌在齊璟麵前露了臉,再加上當時她有個京都第一才女的稱號,讓齊璟對她讚不絕口,那些想要爭奪皇位的皇子,為了討齊璟歡心,紛紛對伊清歌展開追求,這才給了她遊走在各個皇子身邊,卻不被人詬病的理由。

餘明磊被他截胡了,伊清歌又重傷在床,也就斷了他在齊璟麵前露臉的機會,再加上她現在不怎麽好的名聲,基本也就斷了她成為皇子妃的可能,除非是不求名分,做個側妃或者妾室。

“皇上病了。”

伊華然明白齊方岑的意思,也清楚他的顧慮。如今餘明磊在平陽王府,如果他能治好齊璟的病,那說不準能治好齊方岑的病,以齊璟的多疑,多半會再次對齊方岑下手,齊方岑沒有好日子過,那他也不會有好日子過。

伊華然想來想去,餘明磊絕對不能露麵。想到這兒,他眉頭微蹙,道:“若我出門,是否會給王府帶來麻煩?”

“最好不要出去。”齊方岑沒有正麵回答。

伊華然垂下頭,佯裝掙紮了一會兒,道:“好,我聽世子的。菊香,你去跟餘大夫說一聲,今兒不出去了。”

“是,主子。”菊香應聲,轉身走了出去。

齊方岑鬆了口氣,道:“既然不出去,那就進屋吧,外麵太冷,別染了風寒。”

伊華然溫順地點點頭,跟著齊方岑,重新回了東廂房。

蘭香幫伊華然脫掉鬥篷和夾襖,掛在一旁的屏風上,又塞給伊華然一個手爐,隨後便和於海對視一眼,相繼退了出去。

伊華然擔憂地問道:“阿岑,妹妹的傷真的很重嗎?”

“身上的傷並不嚴重,主要是傷了頭,所以才會昏迷不醒。”

“傷了頭?”伊華然眼中的擔憂更甚,道:“父親最是心疼妹妹,應該給妹妹請了太醫吧。”

“皇上得了急症,太醫都在乾坤宮候著,伊侍郎請不到太醫。即便能請到,他也不會請。”

最初伊華然或許沒想到,經齊方岑這麽一說,便已想到了理由,卻還是佯裝不解地問道:“為何?”

“因為皇上得了急症。”齊方岑耐心地解釋道:“若伊侍郎請了太醫,一旦皇上有個萬一,便是將攻訐的理由送給對頭,那些擁有繼承權的皇子們為了奪位,怎會放過這麽個表現的機會,到時伊府便會背上‘謀權篡位’、‘謀害皇上’的罪名。”

伊華然震驚地睜大眼睛,分辨道:“可父親請太醫隻是為了救妹妹啊。”

“不重要。在皇位麵前,人命如草芥,枉死再多也沒人在乎。”

伊華然看著齊方岑久久無法回神,本就略顯蒼白的臉色,被嚇得又白了幾分,“那妹妹怎麽辦?”

“隻能在民間尋找大夫,聽天由命。”齊方岑見狀有些心疼,安撫地握住了他的手,道:“華然不必擔憂,我會護著你。”

伊華然試探地問道:“我能讓餘大夫去給妹妹治病嗎?”

“恐怕不行。”

“為何?”

齊方岑不答反問:“華然可還記得肅王府的刺殺?”

“記得。”伊華然聽他這麽問,不禁心頭一跳,暗道:難不成這是要與我坦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