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2 / 2)

相比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的葉伊赫,費奧多爾則顯得心情不錯。

他從冰箱裏取出一盒酸奶,倒在酒店提供的碗裏。

腦海裏的聲音變得安靜,似乎在得到答案後不再打算提出疑問。

相比十個月,這段時間並不算漫長,而他恰好擅長等待。

麥片、乾果、切碎的蘋果塊和香瓜,再加上雞蛋碎,當費奧多爾用勺子將這些攪拌在一起,重新端到桌前坐下,舀起一勺正準備吃時,腦海裏的聲音響起的聲音頓時變得格外憤怒。

[這能叫飯!?]

“……”費奧多爾慢條斯理的咽下一口,“我不認為有什麽問題。”

[不行,我不能接受,怎麽能把雞蛋泡在酸奶裏吃!]

“有一種蛋黃醬就是以酸奶和雞蛋作為主料製作的。”

費奧多爾冷靜的指出盲點。

[至少蛋黃醬也是看不出原材的,]葉伊赫才不認同這個觀點,[再說你還把水果和麥片都泡進去了!]

這跟往麻婆豆腐裏加草莓有什麽區別!

用勺子輕輕刮了刮碗,又舀起一勺的費奧多爾抬起眼,焦距略微落在麵前的虛空中,“加雞蛋才是我的個人喜好。”

葉伊赫為費奧多爾的味覺失靈倒吸一口氣。

難怪這家夥會長這麽瘦,這碗東西放他麵前隻有兩個字:寡淡。

寡淡到什麽欲望都沒有了,眼神裏都充斥著淡淡的死誌,能多吃一口都全憑對食物的尊重。

這就是高智商反派的廚藝水平嗎……還是口腹之欲對他們來說隻是累贅?

真是恐怖如斯,當一位高智商天才常年吃不到好飯,還有什麽是他做不出來的。

[去超市買點東西,拜托拜托。]葉伊赫怒而從床上坐起,[我來做飯給你吃。]

雙重人格本身就帶有【每個人格都具備不同的身份、個人經歷、自我形象身份以及獨立技能】的特征,類似葉伊赫不會拉大提琴而費奧多爾精通大提琴,費奧多爾不會做飯而葉伊赫擅長做飯的情況,都能用它解釋得合情合理。

“很抱歉,”

費奧多爾的語速依舊不急不緩,但隱約透出一點微不可查的笑意,“現在是下午五點十分,超市已經關門了。”

這裏可是北歐高福利國家之一的丹麥,就算是開商場也別想讓老板多乾哪怕一分鐘。

葉伊赫:[…………]

他絕望的倒回了床上,不想去看共享視角裏的那碗酸奶泡萬物,糟心。

過了片刻,他還是翻過身來繼續問費奧多爾,[你為什麽在丹麥?]

這位老兄是在開世界地圖嗎,到底還打算跑多遠?更恐怖的是他精通的語言沒上限的啊?

“我在找一把聖十字劍,名字叫【索爾茲列烏尼】。”

費奧多爾並沒有隱瞞,“它曾在公元十二世紀由英國的索爾茲伯裏伯爵持有……嗯,當時的綽號是【長劍威廉】,那把聖十字劍就是他的武器,死後也成為了他的陪葬品。”

葉伊赫有點想接著追問[找那把劍是打算做什麽],但這樣顯得他刨根問底,微妙的有點不太禮貌了……縱然他現在的人設是費奧多爾的第二人格,也不能過分沒有距離感。

因此,他隻是淡定[哦]了一聲,順著費奧多爾的話往下聊,[所以你現在是在考古?]

“這個說法似乎也正確。”

從旁人視角看來,費奧多爾這樣氣質在陰鬱與優雅上兼顧,好似與魔淵融為一體般的漂亮少年,此刻卻麵帶微笑的自言自語,仿佛正與人聊天般的狀態實在有種毛骨悚然的病態美感,詭異,不可捉摸。

“聖十字劍在他死後的一百年內便失竊了,”

說話間,費奧多爾竟然真的快把那碗不可名狀的酸奶吃完了,葉伊赫看得瞳孔都要地震,“輾轉在黑商之間,流落於歐洲各處。”

“在可考據的資料裏,公元十六世紀的克裏斯蒂安四世國王曾經擁有過它,來自一位落魄貴族的獻禮。”

那是一位丹麥兼任挪威的國王,躊躇滿誌、野心勃勃,一心想要擴大版圖。

他在前半生確實做到了這一點,勵精圖治、經濟繁盛,公正又廉潔,擁有著非凡的才能。

在他統治最為輝煌的時刻,一位沒落的貴族向他獻上了這份賀禮,並吹捧他才應當是聖劍的主人,上帝欽點的選民。

然而,在他滿心歡喜得到聖十字劍的後半生,一切都急轉直下。他誤以為那把寄宿著神明的聖劍能夠為他帶來名望與政績上的雙重勝利,因而主動參加了長達三十年的歐洲討伐神聖羅馬帝國的宗教戰爭,沒想到就此輸得一敗塗地,他本人也鬱鬱寡歡,孤獨而逝。

據說那把聖劍最終交給照料他離世的女仆維貝克·克魯斯,後者則在他被葬在羅斯基勒大教堂後便離開了,從此不知所蹤。

[聽上去不是什麽好東西啊,這把聖十字劍。]

葉伊赫沉吟片刻。這個老國王也真是有夠倔的,又倔又迷信,明明輸一次就該長記性了,竟然連著輸了那麽多次還覺得聖劍沒問題……

“它的作用不在於宗教象征,”

費奧多爾將空碗放到一邊,拿起其中一張用炭筆畫有聖劍模樣的紙張,“而是實際的效果。它其實是一把異能武器。”

“我需要得到它。”

葉伊赫沒有問費奧多爾為什麽,倒也不是完全出於社交禮貌。

不如說,他用對方身體經歷的事件越多,就越感覺費奧多爾並不是通常意義上的反派——那些不擇手段的擴張地盤,謀劃各種暗黑產業賺取巨額利潤,用血腥、暴力與性來填滿欲望,足以槍斃上十顆子彈也不為過的人渣。

像費奧多爾這種身為【死屋之鼠】的首領,卻沒見他忙過什麽組織產業,每次醒來都能看到他滿世界的到處跑,謀求的目標也都並非通常意義上的錢財寶物。

他到底想要得到什麽呢。

葉伊赫陷入思索,但暫時想不出什麽頭緒。

[好吧,你想得到那把劍沒問題,]

最後,葉伊赫隻是這麽抗議道,[但我拒絕看到那糟糕至極的料理技術,就算是你喜歡的雞蛋也沒有這樣吃的道理。]

他從視覺上就實在接受不了!

“我聽您的。”

費奧多爾笑了笑,沒有對此提出任何異議——他甚至在隻這一句裏改變了稱呼,帶來的感受就像小貓突然伸爪輕輕撓了葉伊赫的心臟一下。

葉伊赫想要繼續說出口的話隨之卡殼,[…………]

[…咳。]

在生活習慣上,費奧多爾顯然是相當糟糕的。

葉伊赫睜眼見到的場景並非偶然,而是他真的幾乎不使用明亮的光線來進行照明;哪怕是頂著再黑的夜晚查閱資料,也喜歡隻點一盞昏暗的小燈。

進食更是一天隻有一頓,吃的東西則根據營養成分搭配,隨意用酸奶、牛奶或者穀物粥攪拌在一起,在口味上營造出一種即寡淡又詭異的混亂錯覺。

葉伊赫中途還出來嘗試品嘗過,隻吃一口就把它徹底衝進了下水道,再花五分鐘炒出盤青椒雞蛋。

坐姿也是,雖然看起來很端正乖巧,但總是習慣性微弓著背,咬手指更是演化成了本能行為。

值得稱讚的隻有費奧多爾愛乾淨這點,他每天都會洗澡,衣服也是一天一換。

雖然伊萬和普希金他們不在,但他好像有別的辦法獲得資金,哪怕住的是公寓式酒店,平時也並不出門工作,依舊從來沒有為錢煩惱過。

當費奧多爾在使用身體翻查資料時,葉伊赫也會繼續躺在那張舒服的大床上睡覺養神。

有時精神睡飽了,但不想打擾他、也看不懂那些文獻資料的葉伊赫通常會選擇在他的意識宮殿內溜達,從書架上抽出幾本自己能看得懂的書——大部分都是用俄語寫的,也有許多是其它語言。

到吃飯的時間點、或者他實在看不過去時,葉伊赫就會強行擠占費奧多爾的身體,將指節從齒間拯救出來、去開盞明亮的燈、或者變著花樣給他做雞蛋相關的食物。

這裏也是個缺少食材和調味料的國家,但他都在英國生活過那麽長時間了,還有什麽好怕的。

“既然這是您的意思。”

每到這時候,費奧多爾的話語中總是透著難以捉摸的微笑,但在行動上十分乖順地聽從了他的安排。

葉伊赫:…………

總感覺在情緒上,微妙的被他拿捏了。

——這樣的生活持續到葉伊赫在意識宮殿的床上又一次醒來,看到費奧多爾並沒有出門到圖書館或博物館之類的地方尋找線索,而是去酒店前台退房。

“找到聖十字劍的下落了。”

他對葉伊赫這麽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