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豪氣乾雲,可配上那副哭腔和不時打的哭嗝,就顯出小孩子獨有的可愛來。
“你一句謊話,害的老太太為你整夜操心勞累,又險些害了旁人。今日若非當麵對質,你還咬死不肯承認。我且問你,是誰教你的這些魑魅手段?”
陸聞笙神色不變,更沒有大發雷霆,最後這一句話,甚至是用笑的語氣說出來的,但他眼中的怒氣和失望卻是遮掩不住。
陸淮一時被嚇住了。
再端不住男子漢的架子,嗚嗚哭了起來,“我不想舒小姐當我的後母,她又不喜歡我,沒人的時候就隻讓丫鬟陪我,一有人來便裝作與我親近。”
他哭得恓惶,前言不搭後語,“可老太太喜歡她,成日裡叫她與我玩耍。連你也喜歡她!嗚嗚,我也是沒辦法了,才對自己下了狠手。”
他一邊哭著,還不忘告黑狀,“她帶我出門,連我一個五歲孩童都看不住,說不定就是想我被拍花子拍了去。叫我不要占著嫡長子的位置!”
小孩子口無遮攔,南孟猝不及防下聽到旁人隱秘,有些尷尬。可若此時出去,更顯刻意。她隻能儘力降低存在感,目不斜視,裝作對桌上茶盞的花紋很感興趣。
“嗚嗚,父親,我錯了,我不該任性拿自己身體開玩笑,還誣賴旁人。”
陸淮見父親目光幽幽,心裡著慌,從玫瑰椅上起身,伸手緊緊抱住父親的腰,仰麵望著父親。
“舒小姐若是進門,定然會欺壓辱罵毆打我的,阿爹,我心裡害怕……”
他嘴上說的淒慘可憐,但從南孟的角度,正好看到陸淮冒出的鼻涕泡,下一刻,他毫不猶豫蹭上了他父親的霽藍袍裾。
南孟收回視線,卻不意與陸聞笙撞個正著,見到他眼中的笑意,南孟微微一愣,看來陸淮的那些小把戲,做父親的全然看在眼裡。
“誌不強者智不達,言不信者行不果。”
陸聞笙溫和了語調,垂下頭,清潤的嗓音逐字逐句教導小兒,“君子立德,不可再犯。”
陸淮恭恭敬敬道,“是,小七記下了。”
陸聞笙這時才轉頭,朝南孟頷首,“小兒頑劣,今日多有叨擾,改日陸某再登門致歉。”
陸淮老實很多,“都是小七不好,險些連累姐姐店鋪名聲,請姐姐莫要與我計較。”
南孟自然推辭不受。
那位陸郎君是個守禮之人,事情既已說明,他當即起身告辭。陸淮墜在身後,慢吞吞跟著,眼看就要走出去,小手拽了拽父親的衣袖。
“祖母昨夜為我操勞,我想買份杏仁酪帶回去。她家的杏仁酪甜而不膩,很好吃……祖母定然歡喜,阿爹,我想買回去孝敬她老人家。”
在父親的注視下,他越說聲音越小。
明明是自己想吃,難為他小小年紀,竟能找出這樣叫人難以拒絕的借口。
南孟隻覺得好笑,不由看向那位陸郎君。
陸聞笙低垂著眼眸不做表態,直到陸淮變得不安起來,才聽他問道,“那你想不想吃?”
“……想吃。”
陸淮重新將頭低下去,“阿爹,對不起,我又耍小聰明了,我不該假借祖母之名的。”
“祖母說她年紀大了,吃太甜的嘴裡容易作酸,昨日我吃杏仁酪時便想到祖母,是真的想改天帶她來嘗一嘗。”
一個能及時改正且孝順的孩子,總是聰明且心胸開闊的。
陸聞笙摸摸小七的頭,微微笑了笑,這才轉頭對南孟道,“勞駕,除了杏仁酪,貴店還有什麼招牌茶點飲子,都幫我做兩份帶走。”
南孟應好。
這裡畢竟是招待女眷的店子,說完,他不肯再留,攜著陸淮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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