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心。
這話孟清珩喝醉時說過,如今張學士也這樣說。
沈暮不禁陷入沉思。
與南孟相識的第一年七夕,他特意騰出時間,按時接了她出門去看花燈。然而距離西市還有兩條街道,便已車馬盈市,羅綺滿街,兩側人流如織,嘈嚷喧囂。
他實在不愛這樣的熱鬨。
又怕南孟被人擠到,儘力護著她往前。
南孟是知道他的,善解人意道,“花燈其實也沒什麼好看。我聽說潘樓的磨喝樂做的最好,不如我們買個磨喝樂娃娃,就去放河燈,好不好?”
“磨喝樂”是梵文“摩睺羅”的訛音,以土木雕塑的泥娃娃。造彩裝襴座,碧紗罩籠之,下架桌兒,用青綠銷金做衣裳,金玉珠翠點綴,色彩斑斕,毛發栩栩如生。
深受時下追捧。
沈暮當然沒有異議。
可他們低估了乞巧節的熱鬨。
七夕前三五日,潘樓前便已是攘來熙往。隻因他家會在七夕這幾日專推出一對男女磨喝樂售賣,應著乞巧祈福的景,用一對磨喝樂來供奉牛郎、織女,有情人借此許下白首之願。
南孟很想要一對磨喝樂。
可等他們排到時,已經售賣空了。
她很失望,心情不太好。沈暮自己也不甚高興,浪費了那麼多時間,卻沒換得一個好結果。
於是在路邊匆匆買了個磨喝樂應景,河燈都沒放,他便將人送回儀橋街。
那是他頭一回見南孟哭。
一雙秀目裹著淚,被長長的睫毛牽絆著,在眼眶裡微微顫動。
像是困在海棠花蕊裡的露珠,嬌豔得惹人心疼。
他不由軟了心腸,在角門的花樹下,輕輕擁她在懷,柔聲撫慰,“大過節的,快彆哭了。等明年,我早早將它們買了來送你,可好?”
南孟的眼淚浸濕他胸前衣襟,像是落在人的心上。她搖搖頭,哭過的聲音有些啞,更顯得軟糯可親。
她說,“我就是想求個好結果,好叫我們能長長久久地在一處。”
他自幼沒了父母,南孟是頭一個這般牽絆他,愛他的人。
沈暮心中感動,俯身與她額頭相抵,吻上那因哭泣而顫顫的紅唇,舔吮中他許下承諾,“我們一定會長長久久,有沒有磨喝樂都一樣。”
可年輕時的誓言,大多隨風而散。
等到第二年七夕,他依舊沒有買來那對磨喝樂。再往後,連他們也散了……
倘若當初他買了下來,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他們是不是,就不會變成陌路?
沈暮不知道。
他隻能用儘全力,去彌補所有的,南孟從前的遺憾。
他們的遺憾。
沈暮回過神,朝張學士點點頭,“多謝。”
隨後擱下筆,理好書案,轉身便出了翰林院的大門。
“年輕人啊~”
張學士對著沈暮消失的背影直搖頭,“就是有折騰不完的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