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那些了。”衛澤敲了一下桌麵,打斷二人的話,而後才緩緩道:“咱們先說說別的。沉星,你也不必著急,橫豎人在這裏,跑不了。”
衛澤說著,微微一笑。
衛澤這樣的笑容看著有些滲人,叫人莫名緊張。隻覺得滿身都是壓迫力。
沉星意會,頷首盯住沈慎,卻是閉上嘴巴不再言語。
那架勢,也就分明是要秋後算賬了。
沈慎唯有苦笑,而後看住衛澤:“一別四年,不知你們夫妻可好?”
“天下太平,政務無憂,過得極好。青梓已經懷孕,是雙胎。下下個月定能喝上我們的喜酒。到時候,還請沈慎你賞臉。”衛澤客客氣氣的回道,又問:“不知你呢?雲遊各處,可有什麽收獲?”
“收獲是有的,更多卻是感慨。”沈慎笑笑,似乎對衛澤語氣裏的炫耀全然聽不出來,神色依舊緩和。或許也可能是早就不在意了。
末了沈慎又道:“當年救命之恩,多謝攝政王了。”
“不謝。”衛澤淺笑,隻是笑意並不曾到了眼底:“你此番回來,可有什麽打算?”
沈慎微微一頓,而後道:“我若說我想回來做個教書育人的教書匠,你信不信?”
“我信。”衛澤頷首,卻是漸漸收斂了神色:“那麽你想做帝師?”
沈慎被這話嗆了一下,維持不住麵上的鎮定之色,而後苦笑搖頭:“這哪裏敢?”
沉星打量了一下沈慎,認真權衡了一下這個事兒。最後覺得沈慎的確是不夠的——陸老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什麽都懂,誰也比不上。雖說年邁了些,人卻是極有趣。換老師,他也真不樂意。
“那你——”衛澤露出點若有所思來。
“父母老邁,隻是想安穩下來。做個普通教書匠人。”沈慎實話實說,而後又嘆了一口氣:“遇到聖上,實是意外,並非有心之舉。”
“嗯。”衛澤應一聲,不過看著並不大相信。
“我和李涇聯係過。”沈慎接下來說了實話。看著衛澤一臉坦然:“他叫人接我去台灣。”
“李涇我恍惚記得,卻是有過男寵?”衛澤忽然說了這麽一句話。
沈慎險些沒被這話噎住,連連擺手:“並非那樣,並非那樣。李涇想讓我去當丞相,他不甘。”
“他倒是識貨。”衛澤笑笑,“隻可惜卻是沒遇對時候。如若那時候你有現在的沉穩,也未必會一敗塗地。”
現在的沈慎,和從前全然不同了。
這一點,明眼人都是能感受出來。
沈慎不知該笑還是該哭,最後隻道:“既是如此,那就多謝攝政王的抬舉了。”
衛澤挑眉:“不過你明顯拒絕了。李涇……沒發火?”
沈慎摸了摸胳膊,而後笑笑:“所以我左手已經廢了。而且走路……也有些不自然。”
衛澤微微詫異,不過也沒盯著沈慎看,旋即就收回了目光:“李涇那人素來都有些這樣。自己不得到的,也不願讓旁人得到。尤其是人才上。”
沈慎回來,隻怕也未必是想安穩,而是不得不安穩。李涇……就是附骨之疽。
“你若是想去戶部,我也可以答應。”衛澤忽然這般說了一句。
沈慎搖頭婉拒:“不了。我並無那樣的雄心壯誌。”頓了頓,沈慎又問一句:“說起來,當初他用金礦換了我自由的事兒,是真的?”
衛澤沒想到沈慎居然這樣直白就問出來了,微有些措手不及。
末了他看著沈慎哭笑不得。
這樣的坦坦蕩蕩的君子之風,真不知是該喜歡還是該討厭。
說喜歡罷,偏有時候又叫人討厭——譬如這個時候。
而不等衛澤解釋,沉星就已是將這話聽了進去,而後看住了沈慎:“什麽金礦?誰拿著金礦換你自由?”
沉星未必是聽不明白,不過是不敢相信。
衛澤心道,既是如此,他似乎也沒有再瞞著的必要了。當即乾脆就點頭承認了:“是有這麽一回事兒。李涇拿著一座金礦,換了你的自由。”
沈慎麵上登時露出複雜之色:“果是真的。”
“那李涇逃跑的事兒呢?”沉星幾乎是下意識的,就問出了這個困擾他良久的問題。
這一問,就問到了關鍵之處。
沈慎也是多少有些猜測的。不過……並沒有出聲。
屋裏有一瞬間的寂靜。
而這寂靜最後就被衛澤打破了:“李涇是我放走的。不然,他如何能走?”
衛澤如此坦然就承認了,直接就叫沈慎有一瞬間的詫異。
而沉星則是霍然起身:“你竟然放走了李涇?”
麵對沉星的怒目指責,衛澤卻是神色不動:“是我放走的。”
“為什麽?”看著沉星勃然大怒的樣子,沈慎為了緩和氣氛,也為了給衛澤解釋的機會,就忙問了這麽一句話。
他心裏明白,衛澤這麽做,必然有原因。
可是這樣的理由,沉星能否理解,那就是兩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