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燈夜待故人難歸(1 / 2)

紅燈夜待故人難歸

夜色漸深,水麵上的霧氣還是很重,並且有種愈漸濃密的勢頭。

“船家,這霧起得有點奇怪啊。”四周寒意漸漸湧起,船上商人模樣的人緊緊了衣服,向船頭搖櫓的船家問道。

船家嗬嗬一笑,一邊搖著擼一邊說:“你們幾個是外鄉人吧,這一帶常常這樣,夜裏江麵就起大霧。不妨礙的,我們一家在這江上行船二十多年了,別說起霧了,就是閉著眼,我們都能把船給開到岸咯。放心。”

“可這霧這麽重,什麽都看不到啊。”商人似乎仍有點不放心。

“哪裏什麽都看不到,你看到那個小紅點了嗎?”船家指著左前方不遠處的一個紅點,像是一盞巨大的紅燈籠穿透夜色霧氣,頑強地在為人指路。

商人看了兩眼,“那就是有名的耿廟神燈嗎?”

“耿廟神燈?”船家楞了一瞬,“哦,你說原先那盞紅燈啊,不是不是,那燈太暗了,像這種夜霧天裏根本看不清的。近幾年新修了燈樓,那叫一個亮堂,我們順著燈樓的光走,準錯不了。”

商人或許意識到再問也改變不了什麽,掉頭鑽回船艙中了,船上又重歸寧靜,隻有江水嘩嘩的聲音,不時拍打著船舷。

江麵上的霧更深重了。

沒有人留意到:在他們的正後方,隱隱霧氣之後,也有著一點昏暗的紅光,微弱地閃爍。

第二日的漁村頗不寧靜,清晨的霧氣中,兩個人正在竊竊私語:“聽說了沒,張船頭昨兒夜裏沒回來呢!第幾起了?唉,我說什麽,這錢賺不得!真,要了命了!”

“第六起了!可別說了,去張船頭家裏看看吧。這事邪門,但他家裏日子還得過不是,看看哪兒能搭把手吧。”

“唉,我家那位說這個村子也邪,讓我別呆了,正收拾東西呢。”

二人絮絮叨叨的,往張船頭家裏走去。

“船家,今兒夜裏行船啊?我二人搭一程?”

船家一抬頭,兩位清俊的少年立在眼前。怎麽,又是外鄉人,又是夜裏,這兩人長得又這麽好看,說不定有問題!不由得警惕起來,沒好氣道:“不走。”

幼熙望了關逸一眼,不明白是哪裏得罪了這船家,隻好陪著小心:“船錢什麽都好說,麻煩船家行個方便。”

許是幼熙的語氣打動了船家,船家態度也好了兩分,“今兒夜裏不行,二位若是著急趕路,我現在可以送二位過去。”

“我們想夜裏走呢。”

“往常夜裏過江都是趕路的人,二位並不急於趕路啊。”

“這裏不是有個耿廟神燈,又聽聞夜裏江麵常起大霧,霧中觀燈,別有風趣,不瞞您說,我們是來遊玩的。那個,價錢不是問題,我們知道夜裏行船是要多費些心神,我們也願意多出錢。”

“不是錢的問題,二位怕是要掃興了,往日夜裏過江,價格要翻兩番。近日,翻十倍都不一定有人敢走了。”

“為什麽?”

“人丟啦。”船家四周覷了一眼,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說:“喏,看到那條船了沒,昨兒,張船頭載著三個書生模樣的人過江,我親眼見著他們離的岸,你猜咋了,今兒船自己回來了!船上空空的,啥也沒有。四個大活人,愣是不見了!今年已經是第六起了!”

“不見了?”關逸似乎也有點興趣的樣子,慢慢湊了過來。

“報官了沒?”

“當然報了,搜了半天,啥也沒搜到,幾個大膽的船家上遊下遊、江上江裏也搜了一圈,啥也沒有,你說這……”

告別了船家。二人坐在江邊,望著濤濤江水,關逸悠悠道:“怎麽說,晚上去看看。”

“自然是要去看看的,隻是沒有船家願意出行。”

“沒有船家不是正方便?那位張船頭不是還留了艘空船嗎?反正是無主的船了,借來用用也不礙吧。”

“……”

事情就這麽定下來了。

但坐在出過事的船中,幼熙總覺得哪哪兒都別扭,畢竟那四個大活人就是乘著這艘船不見了的。

船在黑夜中已經飄了一會兒了,似乎快要到江心了。水麵上漸漸起了白霧,霧氣愈漸濃密,四周寒意漸漸湧起,透過窗,可以見到對岸的紅燈籠隱隱的光點。

幼熙耐著性子又在船中坐了一會兒,心裏想著,“該出事了吧。”

這個念頭蹦出來的時候,幼熙自己也嚇了一跳,他一時也搞不明白:到底是希望這艘船出事,還是不希望它出事。

但以他的倒黴勁兒,這艘船平安回去的概率並不大,又似乎放了點心。

好一會兒過去了,四周的景色並沒有什麽變化,嘩嘩的江水聲,不時拍打著船舷。幼熙的眉頭微微鎖起:難道這已經是入了境,對方想把自己困死在這江麵上?帶著這樣的疑問抬眼去望關逸,“我們,入境了嗎?”

“不像,但這也太平順了,應該還缺少些什麽觸發的條件,你坐著,我出去看看。”

這種時候,兩個人分開真得合適嗎?!

幼熙恍然想到這一點,並不願獨自待著,掀開船簾,也想跟著一起出去看看,一抬頭,卻當場愣住了:哪裏有什麽關逸,船頭站著的那個船夫,不正是那位失蹤的張船頭嗎?

他還在那裏陰冷冷地衝著幼熙笑!裹著江風、濃霧,有種說不出來的詭異。

幼熙仿佛當頭澆了一盆子冷水,從頭涼到了背。

滿手的符咒就要拍出,卻聽得叮當一聲,極細微的鈴響:關逸腰間玉佩下,墜著個極小的清心鈴。

這一聲鈴響喚回了幼熙的意識:關逸還在這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