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下來,骰子又到了溫時手上,沒有一點點意外,他閉眼扔出了【6】。
人的潛力是無限的,他快要習慣靈車這種閃電般的感覺。溫時扒著前端的立杆,車還沒到站,就看到了前方地麵放著一個大大的粉紅愛心禮盒。
每次到目的地,有對應的懲罰或是獎勵,懲罰和安全區他們都見過了,獎勵還是頭一回遇上。
柳蘊忽然就徹底相信了溫時在大廠競選隊長時,說他的技能是【幸運星】,這已經不是幸運星,改名叫滿天星才對。
溫時表情中不見一絲激動,下車扯開愛心禮盒上的蝴蝶結,裏麵是六個智能手機。
瘋狂的骰子是集體任務,沿途的獎勵或者懲罰都是麵對全部玩家展開。
人手一部手機,眾人麵麵相覷,同時開機。
【集體任務:畫個圈圈愛死你
請在十五分鍾內,進入愛死你app,以大學城為起點,跑出愛心的形狀軌跡,表達你們對配對嘉賓的愛意。
愛心越大,最終獎勵越豐厚哦~】
有骷髏頭關卡的任務不但血腥,還沒有獎勵,這次恰恰相反,任務幾乎沒難度,像是白給。
大學城離這裏不遠,眾人以最快速度趕過去的同時,打開軟件。
愛死你app的界麵設計很庸俗,開屏一個兔子在瘋狂畫著愛心,滿屏幕的粉色泡泡,熬過這三秒令人不適的畫麵,軟件自動進入跑步地圖。
周鹿鹿把頭發綁起來,方便跑步。
田宛靈幽幽道:“真羨慕你還有頭發。”
看著她被削掉整層頭皮的腦袋,周鹿鹿一時想不出寬慰的話。
周鹿鹿綁好頭發並未立刻開跑,她側目看著溫時,有一種強烈的違和感。
遊戲絕對不能算是善待這名玩家,否則不會接二連三把人丟進高級本,從這個點出發,擲骰子時裴溫韋一路獲得的幸運反饋就顯得十分古怪。
溫時對上她的目光,微笑說道:“任務三句話不離配對嘉賓,但從進入蜃景時,配對嘉賓連個影子都見不著。”
他回頭看向後麵跟著的節目組,目光重點落到主持人身上:“親,你強調過兩次,蜃景裏的一切和生死有關。”
主持人嘴角的笑意每次剛出現沒多久,就會因為某人逐漸消失。
溫時:“我在鬼市上,花錢從備胎團口中聽到一個有趣的消息,一般的怪物村民不具備去鬼門的資格,除非他能找到替死鬼。”
話說到一半的時候,主持人眼神了冷下來。
與此同時,玩家低頭再看到這個【愛死你】的軟件時,頭皮發麻。
這就是一個活生生的心理陷阱,利用裴溫韋表麵上的幸運讓他們在潛意識裏把對方和幸運二字掛鉤,當裴溫韋搖到獎勵時,沒有人回去質疑,甚至會覺得理所應當。
溫時說完冷笑:“還躲在暗處乾什麽,好歹出來見見光。”
周圍一片寂靜。
竟然不給溫時麵子?
大眼珠子不能忍,變小後的稻草人雖然力量有限,但那雙眼睛發揮的作用可是不小。它飛去路口的拐角處,精準找到一名藏在那裏準備暗殺玩家的配對嘉賓。
計元知拿出道具望遠鏡,搖了搖頭:“三百米外有人準備搞高空墜物。”
從相親節目開始,配對嘉賓們一直都在企圖暗殺玩家,找一個替死鬼。
這便是特邀嘉賓之於他們的意義,牽手後代表雙方成為一體,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周鹿鹿冷笑:“難怪我們中每淘汰一個人,配對嘉賓不久也會跟著消失。”
原來都是找到了替死鬼,跑去鬼門後。
這個環節玩得就是出其不備,玩家放鬆警惕的情況下,多少能成功暗殺一兩名,現在有了準備,危險性大大降低。
“所有人一起跑,能相互照應一下。”計元知看向溫時:“你打頭。”
得虧現在不是貓貓體,不然溫時指定會炸毛:“Why?”
明明重要線索是他提供的,還有和這些老玩家比,自己是多麽的柔弱。
計元知帶他到玻璃窗前,一句話也不說。
模糊的虛像中,溫時身穿防爆服,頭上戴著頭盔,他還給自己搞了兩個護心鏡,保持著上一輪遊戲環節全副武裝到極致的形象。
溫時沉默了兩秒,這個領頭羊,他當之無愧。
六人小分隊跑步出發。
最前麵的刀槍不入,中間的眼觀八方,後麵的柳蘊拿著鞭子防止偷襲,天空還有稻草人通風報信,完全組合成了一個蒼蠅叮不進去的蛋。
躲在暗處的配對嘉賓差點氣到七竅生煙,這麽不要臉的嗎?
尾隨一路,壓根找不到下手的機會,配對嘉賓覺得總要做些什麽,其中一個直接跳出來開始罵街:“你們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
兩句臟話剛罵出去,溫時一記冰冷的眼刀射過去。
這兩天處下來,配對嘉賓們對他還是有些畏懼的,縮了縮脖子:“多少,你給個基會……”
《瘋狂戀愛季》播出這麽多期,為什麽別人找替死鬼這麽容易,輪到他們比登天還難?
有這麽多玩家在,溫時根本不用全神貫注應對偷襲,他重點放在其他方麵,收回視線轉頭瞥向節目組的時候,剛好和計元知的目光撞上。視線停留了兩秒,溫時手悄悄指了指上麵,眉頭一挑。
天空中的烏雲在一點點散開,他們走過的那些距離,全都變得清澈透亮。遠處城市的火光已經熄滅,破碎的高樓重新拔地而起。
計元知微微頷首。
順利地跑完一個愛心路線,係統傳來任務完成提示音:
“集體任務畫個圈圈愛死你已完成。”
“全體玩家可前進五百二十一的愛心線!”
遊戲發放的獎勵很實際,相當於一次安全投擲。
剩下的這點距離,隻要再投出一個六,他們就能走出天海市!
計元知撿起骰子的時候,周鹿鹿注意到他這次沒有用幸運增幅道具,不禁有些納悶。雖然道具用處不大,但有勝於無,沒道理這麽關鍵的節骨眼上吝嗇。
她疑惑的功夫,計元知已經拋出了骰子,【3】。
靈車不知道是不是良心發現,速度終於正常了一點,天知道每次它狂飆時,比起暈車更讓人難受的是冷風刮得人體溫驟降,玩家到現在手都是冰涼的。
如今人性化地行駛中,他們甚至有心情透過沒玻璃的窗戶,開始欣賞外麵的風景。
有人歎道:“總算過老城區了。”
距離他們回到初始推門而入的地方,隻剩下最後一段距離。
車子忽然劇烈一晃。
又來?
正在玩家以為靈車要提速的時候,發現並非如此,兩邊的高樓、街邊的霓虹燈全部都跟著晃動了一下。
地動隻持續了三秒,結束後高樓內一排排魚鱗似的窗戶大開,不知從哪裏來得光束照在上麵,形成強烈的反光,從高樓開始,地上的積水、路燈老舊的燈泡、商店的櫥窗……所有的光麵都在反射著某種神秘光束,成千上萬道光匯聚在一起,投去了遙遠的天際。
長虹貫日,天光一瀉千裏,最後凝結成了一麵水幕,投影一般地展示在城市的儘頭。
水幕裏同樣是天海市。
一樣的街道,甚至連正在行駛的靈車也一樣。
玩家就像是在看海市蜃樓,不同的是,遠比海市蜃樓展示的畫麵要清楚很多。畫麵還在不斷拉近,最後聚焦在靈車當中,撇去節目組,水幕裏靈車上的人數和此刻玩家數量一模一樣。
“媽?!”周鹿鹿輕鬆的表情最先凝固住。
對麵的靈車裏像是安了監控,每個人的一舉一動都看得十分真切。
柳蘊臉色一變:“我妹妹也在。”
不止是她們,每一名玩家都有親近的人在上麵。
溫時同樣看到了抱著碗孤零零單獨坐在最後一排的阿喪。
這邊的靈車在走,蜃景裏的靈車也在走,雙方的距離在無限拉進。
靈車在六千五百二十一的刻度線地方停下。
玩家站在車上不動,主持人發出溫馨的提示,興衝衝道:“該下車投擲子了。”
節目的收視率終於再一次衝上去,現在的觀眾人數不比看溫時擂台招親時少!
玩家依舊沒有邁步的,但主持人這次態度很好,笑容無限擴大。
靈車劇烈晃動,驅趕著乘客。
天空烏雲徹底散去,一碧如洗,正如前方的水幕。
節目組把骰子遞過來,柳蘊垂手攥拳沒有接。片刻的失神後,她想到門上的對聯,喃喃道:“出此門者生,入此門者死……”
環繞一圈後回到原地,起點亦是終點,他們靈車出去的同時,那邊的靈車進來。
死門換生門,不是向死而生,是一死換一生。
“該投骰子了。”主持人涼颼颼的聲音飄過來,再次重複。
無人機下降,終於捕捉到除暈車外最值得的看點,特邀嘉賓絕望的神情,深深愉悅了小電視前的觀眾。
柳蘊發怔的功夫,一隻手忽然從她麵前伸過,把骰子拿了過去。
瞬間清醒,柳蘊猛地一抬眼,就看到溫時擺出拋骰子的動作,抓住他的胳膊:“你要做什麽?”
溫時淡淡道:“號碼牌已經消失了。”
柳蘊低下頭,發現胸前的數字不見,這代表著之後這骰子誰想拋都可以。
她想要阻止,不僅僅是她,旁邊的玩家也要攔住溫時,卻被工作人員阻攔。
先前看似很好欺負,輕易被拋下死門的工作人員,這會兒力大無窮,展現出了怪物不被規則控製時的特殊力量。
主持人微笑道:“請這位嘉賓不要這麽極端,別忘了這裏的名字。”
蜃景。
“你們看,被炸毀的建築不是恢複了?”主持人暗示一切都是假的,“還有按照正常的車速,開得再快,你們也不可能在數小時內回到起點。”
虛幻與真實結合,蜃景無所不能。
“不是假的!”柳蘊看著要擲骰子的溫時,近乎失聲道:“我本來是要和我妹一起進來的,但她卻莫名收到禁下副本四天的係統消息。”
她一直不理解為什麽遊戲會限製柳緣下本,現在終於意識到問題所在。
孫庚望著水幕裏顫顫巍巍的老人,聲線都在顫抖,“沒錯,是真的。”隨後又說:“那個小孩,你叫兒子的小孩,他總不能是假的。”
主持人再三強調蜃景裏的一切和生死有關,無緣無故,節目組怎麽會好心透題?這幾乎是明示出鬼門的時候,也跳脫不了生死這個命題。
“這次的嘉賓們性格似乎都有些暴躁。”主持人邁開步伐,走到遲遲沒有發言的幾名玩家麵前,首先對周鹿鹿進行采訪,“能和正在收看節目的觀眾們分享一下,你現在的心情嗎?”
周鹿鹿的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強忍住不讓真實的心情外泄。
主持人探著脖子張望:“哪位是你的親屬呢?哦,是那位中年婦女對嗎?”
他看過所有嘉賓的相親資料,這些資料其實不僅包括虛擬世界,也包括現實世界。
水幕靈車內,係圍裙拿著菜刀的中年女人前一秒還在家裏做飯,明顯搞不清狀況,和柳蘊眉眼相似的女孩好像正在和她說什麽。中年女人這時突然看到了自己的女兒,她還是一臉迷茫,但立刻提刀站在後門的柱子處。
周鹿鹿閉了閉眼。
後門立杆上有為乘客設置的STOP按鈕,一般隻要按下,司機就有停車的可能。
遊戲肯定已經告訴了他們親近的人全部規則,至少說明了生門死門,也告知了停車的方法,不然她媽媽不會作出那種反應。
其他人也想到了這點,對麵的乘客可以隨時停車,相應的,這邊的人就永遠走不出去。中年女人可能一開始還不相信,但看到周鹿鹿的時候,哪怕什麽都不懂,本能性做出對周鹿鹿最有利的選擇:不讓任何人觸碰到緊急停車的按鈕。
沒有得到回答也不影響收視率的提高,主持人滿意地觀察著他們的微表情,最後毒辣的視線死死鎖定在拿著骰子的溫時身上。
他笑著問:“你呢,你還要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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