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恨不得當場刺穿這人的心臟。
謝堂燕看著混亂的場麵,隻吐出了兩個字:「聒噪。」
空氣中蘊含的能量越來越暴躁,這裏沒有風,每一道從身邊掠過的氣流都是凝實的殺意。
「抱歉,」簡清嶸冰冷殘酷的眼睛垂下,「你大可以直接對我動手,但請不要破壞療養院。」
這一次少年反應得很快,「我隻是太在乎哥哥了,擔心他對外人的關心超過我。」
一個外人念得非常鄭重。
謝堂燕看著兩人一秒變臉,知道是溫時來了。
屋子裏多出一個眉眼帶著淺笑的青年,他一出現,緊繃
的氣氛立刻稍稍鬆弛下來。
溫時最後到場,懷裏抱著一個奶娃娃,他覺得這可愛的小團子一定能得到眾人的喜愛,都已經想好大家爭搶著抱阿喪的畫麵。
才剛一現身,就看到簡清嶸和少年互相示弱。
溫時知道這兩人不對付,沒關係,阿喪的存在絕對可以轉移注意力。
結果少年隻看到了溫時,奶白的犄角重新有了光澤:「哥哥。」
嘴角尚未完全翹起來,目光冷了下去:「哥哥,你怎麽抱著個小臟娃娃?」
溫時:「……」
這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樣。
少年是個兄控,但並不是弟控,他無視阿喪,漂亮的指尖掐起餐盤裏的一塊糕點,可惜甜膩膩的點心沒有化解唇齒間的殺意:「就是這個混蛋,害我錯過了和哥哥的告別。」
少年說得是簡清嶸。
為了銷毀那些備份,他險些將整座工廠掘地三尺。
簡清嶸一句話也不辯解,站在那裏作出一副任人辱罵的樣子。
少年還是不能容忍哥哥身邊有別的「茶」,尾巴尖再次呈現出攻擊狀態。
溫時歎了口氣,看向謝堂燕,微笑打了聲招呼:「姐。」
溫時終於發現,平行世界的自己就像是以他為坐標軸輻射出的各個坐標,自己和這些人之間具有共性,然而他們彼此間好像並沒有相似點。
為什麽會這樣?
還沒思考兩秒,少年和簡清嶸又一次劍拔弩張。
惡魔靜靜凝視著扮可憐的男人,他在控製自己的力量,皮膚上浮現出特殊的紋路,末了笑容重新平靜下來,星辰般的眸子中一片冰冷:「哥哥,我們兩個,你更喜歡誰?」
簡清嶸目含期待,口中卻說:「不要讓他為難。」
送命題。
溫時沉默的功夫,阿喪用最天真無邪的表情開口說:「有點撐。」
此話一出,成功把所有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他身上。
阿喪隨意地提起了炫飯的經曆,在聽到他吃了十四個怪物沒被任何力量監管後,在座三人終於摒棄爭執,各自思忖。
片刻後,簡清嶸走到阿喪麵前,望著笑起來有兩個酒窩的小娃娃,跟著笑了一下。
阿喪更是友善:「大哥哥好。」
溫時見狀滿含欣慰,還好,有相處融洽的。
「給我幾管子你的血。」簡清嶸目中的興味愈發濃厚,他發現這孩子擁有一身千奇百怪的汙染源。
「禮尚碗來。」阿喪拿出碗,對簡清嶸的血好像也很有興趣,讓對方給自己回禮一碗血。
雙方達成一致,開始在桌上公然放血。
剛剛想喝口下午茶的溫時:「……」
謝堂燕和少年不知何時友好地討論起力量體係的問題。
「修外物,不如修內勁。」
謝堂燕撫摸著劍鞘,「我這外物,砍斷你的尾巴不是問題。」
溫時默默放下茶杯。
橫豎這次出來的目的已經完成,現在混亂一片,但想必回去後,這些人都會去尋思遊戲在阿喪身上出現矛盾點的原因。
溫時輕輕揮了揮手:「各位,我稍後有個重要活動參加,先走一步。」
繼續待下去,城門的火遲早燒到自己身上。
說罷,直接向遊戲發出請求,下一秒自原地消失。
少年微微蹙眉,後知後覺問:「什麽活動?」
哥哥眼中有血絲,似乎沒有休息好。
簡清嶸和謝堂燕也同時看向阿喪。
這個看似最純真的孩子沒有一點泄密的意思,也
沒有透露出對他們把爸爸放在修羅場中心的不滿,純粹揚起可愛的笑容說:「各位哥哥姐姐們都這麽有能力,為什麽不自己去看呢?」
氣氛陷入僵硬和沉默。
「主意不錯。」
簡清嶸神情晦澀,率先打破沉默,燈光從他頭頂照下來,驅散不了一絲眸底的暗沉。
他起身取來精密的儀器,在下午茶的圓桌上,開始仔細消毒,隨後握著手術刀,親自操刀慢慢地剜出左眼的整隻眼球。
濃鬱的血腥味在資料室散開,糕點都不可避免沾染上了血腥氣。
自從溫時把檔案歸還後,簡清嶸能感覺到體內有某種神秘的力量正在複蘇,尤其是這雙眼睛,仿佛擁有它自己的生命力,能看得無限遠,無限廣。有一次乘坐電梯時,他的思維甚至放空了幾秒,再回過神來,隻看到電梯內壁反射出一雙冰冷的瞳孔,那暗沉的瞳色深處,有著一絲不屬於他的威嚴。
簡清嶸討厭不受控的東西,溫時除外。
他曾經想要毀掉這雙眼睛,但現在有了新的用處。
安靜的資料室隻剩下刀尖劃破血肉的東西。
少年麵無表情坐在一邊,內心深處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明明是人類的血肉之軀,但尾巴上的血卻在提醒他,對方血液的溫度是冰涼的。
許願瓶中提前裝好了不知名的液體,簡清嶸把眼睛放進去,隨後處理傷口。他的臉色微微泛白,頭發淩亂,左眼纏著繃帶,血跡從繃帶滲透時顯出一種極致的妖異。
「果然如此。」
簡清嶸對著燈光欣賞了片刻裏麵的眼球,剜去後的眼睛依舊是活著的,同時它看到的一切東西都能反饋在自己的腦海。
在瓶口打眼穿繩,簡清嶸走到阿喪的麵前,把許願瓶係在對方的脖子上,用不容置疑的語調輕聲道:「戴著它。」
眼睛浸泡在溶液裏,就像是活物。對於吃不了的東西,阿喪有點想扔掉,但和這隻眼睛對視的刹那,他不受控製地垂下了手臂。
阿喪皺了皺眉……扔不掉。
一道機械的聲音回蕩在資料室。
「下午茶結束,家園暫時關閉,請各位做好準備。」
老燈泡閃爍了幾下,除了簡清嶸和一桌的血跡,坐在圓桌旁的人影逐漸消失。
作為一名家丁,肩負著清潔工作,簡清嶸任勞任怨拿著抹布開始擦桌子,僅存的一隻眼睛閃爍著異樣的光彩:「現在我可以親眼去看看了。」
……
封棺村。
溫時回來後不久,節目組專門派人來通知他,不用去村口集合,稍後所有嘉賓會來為他來獻上祝福。
下雨了,整個封棺村霧蒙蒙的一片。蒼涼的嗩呐聲隔著薄薄的窗戶紙傳進來,紅色在封棺村是最不吉利的顏色,如今溫時就被迫穿了一身紅。
裁縫送來的衣服不像是新郎官穿的,更像是一件不倫不類的嫁衣,乍一看繡著龍鳳呈祥,燈光一照,每一個花紋都由小小的「壽」字組成,精巧絕倫細看又十分嚇人,每個「壽」字裏藏著一張悲喜交加的臉,一晃神這些臉又不見了。
老李敲門,嗓音沙啞道:「姑爺,時辰快到了,賓客已經到齊了。」
溫時穿上不詳的喜袍,繁瑣的服飾隻帶來了冰涼之感,紅金交加的細線仿佛會蠕動一般,在吸食著他的血肉。
蒼白的指尖係上最後一粒盤扣,紐結幾乎頂住脖頸,溫時的喉嚨不自覺地繃緊一瞬。
他走到窗邊,隨意倚靠在一旁,透過薄窗隱約看到外麵有無數攝像機對準房門,每一個攝像師的大半張臉都被機械遮掩,他能感覺到這些人身上那股莫名詭異的激動,為了應景,主持人粉色的服飾新
增了幾枚紅寶石紐扣,在綿綿細雨的澆灌下,寶石散發著猩紅色的光彩。
麵色滲白的下人一排排站好,兩側放著幾個籠子,裏麵關著雞和鵝。
這才僅僅是在第三重院落。
溫時看不到的地方,第二重院落,李管事指揮著幫傭:「落棺——」
從墓地抬回的棺木被靜靜擱置在院子中心,漆黑的棺麵散發著腐臭的味道,棺內裝著滿滿當當的香灰,棺木落地自動入土三分。漫天的白色紙錢散落在四周,李管事主動跪在地上,開始虔誠地燃香,香遇雨水不滅,縷縷青煙全部飄向第一重院落。
第一重院落。
綢緞和紙花布置的宴廳,紅得刺眼。
前排三張桌子是空座,桌子上隻擺了拌香灰的白米飯,筷子豎叉進去,中間一排坐著十名左右來觀禮的封棺村村民。當初修路一事是紅襖女一家主管,出了變故後他家被村裏其他人埋怨,漸漸來往也就少了。
後排是節目組和嘉賓們。
柳蘊正望著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對麵嚴言認真研究食物裏有沒有死亡規則,感覺到在被注視,滿不在乎地笑了笑:「別告訴我你們不想知道裴溫韋都有些什麽底牌,冥婚的過程和規則又是什麽?不出意外,我們也有可能會經曆。」
有個活生生的例子在前供研究,難道不好?
柳蘊想說什麽,被計元知攔住,後者搖頭,「多行不義必自斃。」
吉時未到,溫時還待在房間裏。
入目皆是一片猩紅色,嗩呐聲越吹越響,預示著婚禮即將開始,溫時垂了垂眼:「真熱鬨。」
這麽熱鬨怎麽能沒有歌舞?
【一劍平之】第二次使用時,可以激活絕世舞姬效果,技能介紹裏說,當他跳起劍舞時,會轟動四方。
溫時看向衣櫃旁邊,遊屍正抱著豎琴站在那裏,幾乎和陰影融為一體。
「準備好了嗎?」他笑了笑:「一會兒我起舞,你奏樂,來慶祝我人生的第一個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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