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孩子撕心裂肺的哭泣聲不絕於耳,梢間,一整天都找不到娘親的綏綏哭著鬨著不肯停歇,誰抱都不成,口中奶聲奶氣哭喊著“娘娘”。
裴元嗣走到正房門口,隻好拐去梢間抱起綏綏哄。
“爹爹!”
綏綏委屈得鳳眼通紅,朝裴元嗣撲來。小女娃長長的睫毛上濡濕著顆顆晶瑩的淚珠,烏黑的瞳仁水洗過般,那眼神簡直與委屈時的阿縈如出一轍。
裴元嗣用帕子抹去女兒臉上的金豆子,綏綏抓著爹爹的手直搖頭,“嗚嗚,姨姨,娘娘!”
“姨娘生病了,綏綏去了也會生病,綏綏乖乖聽話。”
屋裏傳來男人溫柔的低語,孩子的哭鬨聲漸漸減弱,紫蘇和桂枝、奶娘三人見狀同時鬆了一口氣。
小綏綏可比阿縈難哄多了,哄了足得有兩刻頭的功夫裴元嗣才從梢間疲憊地出來,走到門口突然停下發難,冷聲斥問紫蘇、桂枝二婢。
“怎麽病的,大夫是怎麽說的,你們平日裏就是這麽照顧主子的!”
二人同時嚇得跪倒在地,紫蘇率先回話道:“回大爺的話,昨晚、昨晚刮風下雨,許是風將窗戶吹開,加上姨娘這些時日精神一直不振,煩悶多思,邪風內入,這才……”
“不過孫大夫看過說了,吃了這服藥今夜姨娘就能見著好,大爺不必擔心!”
豆綠色的素紗帳子在燈影下拉扯出一道長長的黑影,屋裏燈光昏暗,不時傳來幾聲女子氣若遊絲的囈語。
“水,水……”
裴元嗣將帳子拉開,阿縈兩腮酡紅,臉頰滾燙,表情迷離,往日紅潤的唇瓣此刻乾燥得發白起皮,渾身嬌弱無力地躺在大紅金蹙的錦被裏。
裴元嗣去倒了水,扶著阿縈小心靠到懷裏,將溫熱的白開水慢慢倒入她的口中。阿縈渴極了,雙手捧著茶盞,香舌舔了舔唇,小口小口急切地啜飲他送來的茶水,像是魚兒在水中迫切地吮吸。
裴元嗣扶正了茶盞,水喝沒了,阿縈仍是渴,光滑濕潤的唇一張一合,毫無意識地掛在他的身上,湊著往他臉上來貓兒般親咬。
裴元嗣試了好幾次才將阿縈纏人的玉臂塞回被褥裏,又喝一大碗茶,阿縈終於不再哼唧了,心安理得地靠在裴元嗣的懷裏沉沉昏睡。
裴元嗣渾身卻出了一層熱汗,寬厚的大掌試了試阿縈額頭上的溫度,用汗巾子替她將唇邊、滾入衣下的水跡仔細擦乾。
夏天穿得單薄,一摸裏麵小衣都被打濕了,裴元嗣便慢慢解開阿縈腰間的係帶。
阿縈渾身都燒出一抹嫵媚的胭脂紅,襯得肌膚更加細膩紅潤,雖然已經做了無數次的夫妻,裴元嗣呼吸還是不免粗,重了起來。
阿縈,身上無一處不豐美……
為了驅除心中的雜念,裴元嗣閉著眼睛替阿縈換好了衣服,可阿縈摟著他不肯放他走,裴元嗣便隻好一動不動,一直等她睡熟了離開去梳洗,再上床脫了衣服在被子裏緊緊抱住她。
男人像個火爐似的蒸蒸燃燒著她,阿縈半夜全身上下揮汗如雨,猶如置身烈火蒸籠之中。
她嗓子又乾又澀,不停扭動著被禁錮的腰肢,想鑽出被子透氣,身旁男人似在竭力隱忍地按著她,沙啞著嗓子咬牙切齒道:“沈縈,別亂動。”
“不、許、動。”
“啊……”
阿縈感覺自己的臀被人重重地拍了兩下,她既委屈又生氣,迷迷糊糊地抬手就去捶打那人。
兩人“扭打”在一處。
翌日一早,阿縈昏昏沉沉中喊著“大爺別走”,驀地從夢中驚醒。
睜開眼,男人冷峻濃重的眉猶如一座水墨色的遠山,四目相對,裴元嗣眉眼間的擔憂之色在她睜眼的那一瞬間迅速消失無影無蹤。
裴元嗣麵無表情下床穿衣。
阿縈半支著艱難起身,頭和身子沒有昨天那麽沉重了,就是身上有些酸疼。
察覺到身上的異樣,她一點點拉開衣襟……
裴元嗣轉身去拿床上的腰封,餘光瞥見阿縈羞紅著臉默默係著盤扣,光潔如玉的脖頸後赫然印著兩朵紅梅痕跡,正是昨天夜裏他的傑作。
“大爺……”
阿縈自身後輕聲叫住他。
裴元嗣頓住步子,神色平靜地回頭看她。
阿縈下巴尖尖,襯得她人弱不禁風,長長的睫毛掃下來掩去眸中失落,“您今晚別再來了,我會把病氣傳給您……”
她再抬頭時,裴元嗣已經掀簾走了出去。
阿縈披衣快步走到窗前,抬起支摘窗,風一吹喉嚨中的癢意便湧上來,她忍不住掩唇咳嗽著,泛白的指尖有氣無力地抓著窗欞上的菱格。
裴元嗣衣袖下的十指緊握成拳,又慢慢頹然地鬆開。
阿縈,有的時候,我真的看不明白你……
裴元嗣終究是離開,隻留給阿縈一個寬闊偉岸的背影。
阿縈想到梢間的女兒,咬了咬微腫的唇,卻隻能關上窗回到床上重新躺下。
心內遺憾地想:舍不得孩子套不著你爹,女兒啊,你就原諒姨娘這一次吧!
阿縈生病,陸氏從二房的小庫房裏拿了根補元氣的老參過來看她一次,阿縈怕過給陸氏病氣,便隔著簾子向陸氏道謝。
許是昨晚冒了汗,白天吃了藥、又喝了兩碗老參雞湯,晚上阿縈的精神頭便好了許多,倚在貴妃榻上看平兒給她從書肆新捎回來的話本子。
裴元嗣回家。
錦香院今晚根本沒有收到任何信兒,裴元嗣的突然造訪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您怎麽又回來了,您別進來,大爺!”
阿縈穿著單薄地從內室出來,堵在門口意圖攔著不讓他進來,卻又禁不住嗓子的癢意不住咳嗽。
裴元嗣高她一頭還多,氣勢足足的,居高臨下冷聲道:“我是來看女兒的,你別多想。”
說著繞過她自行去了淨房。
別看這男人嘴比石頭還硬,臉比茅廁還臭,哄完女兒晚上還是得和阿縈睡在一個被窩,他身上燥熱滾燙,鐵臂穿過阿縈的上半身將她緊緊錮在身前,阿縈很快小衣後又出了一層薄薄的汗,濕發貼於臉頰。
這不比喝一碗薑湯管用多了。
臨睡前,阿縈昏昏沉沉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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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三是阿縈的十九歲生辰。
十九歲並不是個特別的日子,早晨紫蘇將一碗長壽麵端到了阿縈麵前,阿縈病好的差不多了,就是還有些咳嗽。
她小口小口極斯文吃著麵,一邊偷偷地覷著裴元嗣,等裴元嗣看過來,她又裝作低下頭認真吃麵。
她肯定,是希望他今晚回來的。
既然阿縈都給了他台階下,裴元嗣也不想再和她這麽僵持下去。
下晌裴元嗣早早散了衙,前院書房,陳慶將紅木匣子雙手捧著奉上。
裴元嗣打開一份份看了看,眼中露出滿意的神色。
陳慶鬆了口氣,笑著問:“大爺是準備又給縈姨娘送鋪子?”
怎麽是個“又”?
裴元嗣微微皺眉看向陳慶,在有些方麵,他還勉強算是個心思比較敏感的男人。
陳慶也是昨晚上才從媳婦的口中得知今天是阿縈的十九歲生辰,別看這幾日裴元嗣和阿縈鬨矛盾弄得滿府皆知,阿縈剛染個風寒裴元嗣就回了錦香院,第二天就私下叫來陳慶,讓他把最近衛國公府他名下的幾所胭脂鋪子的賬盤一盤,選利潤最高的三家交給他看看這幾年的盈利。
大爺肯定對做生意沒什麽興趣,更別提還是開脂粉鋪子,所以陳慶猜測大爺定是為了縈姨娘,可見府裏傳縈姨娘要失寵的傳聞不可信。
陳慶笑眯眯道:“大爺,其實想討女子歡心,也不一定是非要送鋪子嘛。”
裴元嗣:“說下去。”
“那小人就說了,大爺您別嫌棄小人說的不好聽,”陳慶說道:“這送金銀錢、鋪子田契地契那都是真金白銀最實惠不過的,但女人嘛,咳……她們和咱們男人不一樣,她們更喜歡‘華而不實’的。”
“就比如說叫人眼花繚亂的首飾,鐲子、釵子,一套漂亮好看的衣裙,花園裏一株馨香盛放的花,甚至是幾句甜言蜜語……”
陳慶滿麵紅光地從書房出來,夫妻兩人正巧碰上,陳慶媳婦問:“縈姨娘打發我來問問,大爺今晚回不回去。”
“自然是要回去的!”陳慶躊躇滿誌地對媳婦耳語了幾句。
陳慶媳婦鄙夷道:“你又給大爺出餿主意,小心縈姨娘不高興了大爺回頭找你麻煩!”
陳慶冷哼道:“你個婦人懂什麽,我告訴你,明天大爺和縈姨娘保準和好,要是沒動靜,我把我頭擰下來給你當球踢!”
陳慶媳婦走得頭也不回,“誰稀罕你那不洗的油頭。”
陳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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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元嗣臨時出去了一趟,去了京城有名的首飾鋪子珍寶閣,等他風風火火趕回來時天色已是不早。
他先回歸仁院換衣服,換了好幾套對鏡左照右照卻總覺得表情太過嚴肅不近人情,並且這些衣服的顏色不是黑就是玄綠紫三色,襯得人太過老氣。
三七把頭探進衣櫃裏愁眉苦臉地翻找,希望能趕緊找到一件大爺中意的衣服交工,眼看庭院中陸陸續續掌上了燈,裴元嗣不耐煩地拉開沒用的三七,自己挑了件衣服換上。
錦香院。
阿縈擺了滿桌子的菜,裴元嗣經過時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
都是他愛吃的菜。
更衣淨手完畢,他走到飯桌旁坐下。
綏綏坐在自己的小椅子上,葡萄似的鳳目眼巴巴地望著飯桌中央的一大碗熱氣騰騰的豆腐鬆茸湯,這孩子和她爹一樣,都愛喝燉得鮮鮮軟爛的湯。
阿縈剛想伸手去拿湯勺幫綏綏舀一碗,便見男人先她一步拿走了湯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