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2 / 2)

一股酸楚瞬間逼紅眼眶,懷生目光落在她的腳底,感覺被她踩在腳下碾的不是糯米糕,而是他的心。

“為什麽?”他緊緊抿著嘴角,紅著眼睛問她,“為什麽你這麽討厭我?”

“從小到大,你看見我就煩,連聽我說話都嫌慢,叫我快些說完趕緊滾。”

“你對任何人都溫和有禮,笑容可掬,唯獨對我滿是不耐,從未給過我一個笑臉。”

“你也從不過問我的學業,不關心我在學堂的表現,你甚至都不知道我考中秀才拿了舉人,對我不曾有過一句誇讚。”

“你隻會給我錢,讓我自己去買吃的,自己去買衣服,自己去買紙筆書本,自己處理一切……明年就要考春闈了,別人家都在督促學子拚命用功讀書,而你卻拿錢叫我出去玩,隻要別出現在你麵前,別煩你就好。”

狹長的眼尾飽浸著淚意,連聲音都有些發顫,仿佛將憋在心裏許久的話全部吐露出來,懷生緊緊盯著荼茉,啞聲質問:“既然你這麽討厭我,為什麽還要養著我?我究竟,哪裏對不起你?”

荼茉久久地盯著他,忽而露出一絲冷笑。

“你覺得委屈?”她的眼神冷冰冰的,說出的話也愈加殘忍,“我就是厭惡你,看見你就覺得惡心,能容忍你這麽久,已經是仁慈了。你若識相,不妨自己離開,別再賴在我這裏討吃討喝討人嫌。”

十四歲的少年,正是自尊心極強的時候,懷生緊緊抿著薄唇,漆黑狹長的眸子黑沉沉的,連額角的青筋都在隱隱跳動。

荼茉覺得他肯定要離開了,不想卻聽他開口道:“我不委屈,你能不能別趕我走?”

看著荼茉蹙起眉,滿臉不悅的樣子,他又道:“非親非故,把我養大,沒短我吃穿,還送我讀書,不管你怎麽對我,我都不委屈。”

“明年就是春闈,我一定能考上,然後就能做官賺錢,好好孝養你。”漆黑的眼眸中隱隱帶著些乞求,懷生懇切道,“你再忍耐些時日,等我多賺些錢,給你換一座大宅子,買很多仆人來服侍你,讓你當一品誥命夫人。”

看著他那青澀卻俊俏的麵容,已經能看出蕭清堯曾經的模樣,荼茉不免一陣心煩,沒好氣道:“誰稀罕你的誥命夫人,趕緊滾!”

懷生全當沒聽見,麻溜地拿起掃帚和簸箕,將粘在地上的糯米糕清理乾淨。

荼茉看不得他這糟心模樣,正想再罵他幾句,外麵卻忽然傳來敲門聲,一道漆黑的人影站在朦朧的夜色下。

認出那是女姒,荼茉心頭一跳,連忙快步走出去。

她隨手帶上房門,擋住懷生的視線,引著女姒去了路旁的樹影下。

原來是找到了兔子精的下落。

前幾世的兔子精都投胎於畜生道,沒幾天就被宰了殺了。這一世總算投胎成人,可惜命不好,爹娘早死,被叔母搓磨在家中當奴婢使喚,缺衣少食,體弱多病,十分可憐。

荼茉當即便跟懷生交代,說她要出門幾日,然後便跟女姒去了偏遠的邊陲小鎮,找到兔子精的轉世。

不像蕭清堯那種天神,神魂強大,即便轉世也是自己本身的體格與容貌,這一世的兔子精已經改換了樣貌,體形也瘦弱許多,但是她的眼神依舊溫柔善良,一眼就能認出是她。

荼茉給兔子精的叔母二十兩銀子,然後便把兔子精帶走,又給她改了名字,以後就叫“白菁菁”。

“夫人,您要帶我去哪?”

轆轆的馬車上,白菁菁滿眼怯懦地看著荼茉,連手都在緊張得發抖。

荼茉想起天羅鬼域外麵她被懸掛在旗杆頂上的屍身,握住她的手,溫和道:“帶你去你應該去的地方。”

馬車一路走得不慢,第二日傍晚便趕到皇城,直接去了藥材鋪子,果然陸銘也在那裏。

“掌櫃的,我給你添一個打下手的。”荼茉領著白菁菁走進後堂。

陸銘看到她來了,連忙起身泡茶,一邊笑道:“我這兒不缺人手啊。”

荼茉也笑了:“知道你不缺人手,可是她叫白菁菁啊。”

陸銘手中的茶盞沒拿穩,撲棱掉到地上,咕嚕嚕滾出好遠。

他抬起頭看了荼茉一眼,然後目光落到她身後的白菁菁臉上,慢慢紅了眼眶。

那天夜裏,荼茉回到醫館,難得覺得高興,自己開了一壇酒。

她躺在院子裏的竹編搖椅上,懷裏抱著酒壇,沐浴著月色清輝,時不時喝上一口。

光陰無情,世道險惡,總算這浮塵之中還有一件幸事。

後半夜,下起雨來,細細密密的雨絲漸漸打濕了她的衣衫。

她側臥在那裏,枕著自己的手臂,懷裏抱著歪倒的酒壇t,已經醉了。

懷生走過去,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將她橫抱起來。

她看上去總是很凶很厲害的樣子,可是抱起來卻很輕,很軟。

懷生將她抱回房中,放到她的床上,又將沾上泥水的鞋襪給她脫下來。

看著那一雙纖細柔美,白皙細膩的玉足,怎麽可能是一個中年婦人的腳?

懷生盯著看了一會兒,忽然意識到自己十分唐突,耳根不由熱起來,連忙拉起毯子給她蓋好,然後便急匆匆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