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衡沉吟片刻道:“確實與我無關,不過,我的心情有些不好到是與她有關。”
*
睡了一覺,醒過來時天已經黑了。
望著窗外的夜色,想到白天的事情,她拍了拍腦門十分懊惱,自己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
現在離百花穀已經過去兩天了,再這樣改變劇情發展,就別想回家了,朧月從床榻上坐起來,忽然心中萌生一股不安的念頭。
要不明天跟著鄭衡去百花穀看看?
不過……會不會因為早上的事情,就一氣之下把她丟這裏,自己跑了吧?
那她的鮫珠還在他身上可怎麽辦!
完了,她這個傻子!
朧月從床榻上坐起身,揉了揉眼睛,隨意的一瞥,忽然望見門外矗著一道黑色的影子。
她嚇了一跳,慌張的用被子蓋住身體,害怕的大叫道:“啊!有鬼啊!求求你不要進來!我生平從來沒有做過什麽壞事!就算有也請你高抬貴手放過我吧!若是實在要找人尋仇傾訴冤屈,那你就去我隔壁找那個天衍宗的弟子鄭衡吧,他什麽都會的!”
“我不是鬼。”
沉默片刻,門外傳來一道少年清晰的嗓音,在靜夜中,宛如雋雋溪流般清響絕耳。
朧月小心翼翼地拉下被褥,露出半截身子,偏過頭打量起門上的影子。
還真是鄭衡。
真是嚇死人了,看來他沒有將她丟在這裏,還算有幾分人情味!
朧月用手胡亂扒了扒睡亂的頭發,走下床榻向門邊走去,將門從裏麵推開,站在門外的少年,披著一件白衫,月光從頭頂灑落,夜色幾乎是漫不經心地為他描摹了一道明暗涇渭分明的虛影,朦朧的美感便從中傾瀉而出,清雅柔和。
朧月眼睛都看直了,暗道可惜就是性格和外貌不能一樣美好啊,不然真是行走的荷爾蒙了,她伸手扒住門,探出腦袋問道:“你有什麽事找我?”
她是不想提起今晨的事情了。
鄭衡盯著她,虛掩兩扇門把自己藏在裏麵的模樣,他垂下眼瞼掃視了一眼少女下半身。
朧月見他不說話,順著他的視線看到自己那雙白花花的大長腿,頗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天色太晚了,我還是個未出嫁的姑娘呢,就不領你入屋裏坐坐了。你若是有什麽事要與我說,我聽著呢,你說便是。”
他神色漫然,嗓音透出一絲溫和:“方才喚人送了些吃食上來,你若是餓了,可以過來吃。”
朧月下意識摸了摸肚子,這麽一說好像確實餓了,可是心情不好,搞得她沒什麽胃口。
想到兩人尷尬的坐在一塊兒,算了吧,朧月搖頭撒謊道:“我不餓,我不吃了。”
鄭衡眼眸微凝:“你還在生我氣?今日是我做的不對,不該對你說那些話。”
朧月望著他,連連搖頭道:“不是,我沒有生氣了。”
早上那件事,她覺著挺莫名其妙的,隻是說完這些話,少年依然沒走,顯然有話要說。
鄭衡盯著她看了半晌,手握成拳頭抵在唇邊,輕咳了一聲,還是問出口:“那日為什麽要將鮫珠取出來……給我,你可知。”
朧月見他提起那個,也不等他說完便打斷道:“我知道,取出鮫珠就不能離開你,我的小命都交到你手上了,但是你快沒命了,我取一顆鮫珠出來就能救你,我當然會願意啊!”
鄭衡似是不信,默了一會兒,十分認真的沉聲問道:“就這麽簡單?”
朧月覺著被懷疑了,用拳頭錘了下他的胸膛,沒好氣道:“那你還想怎樣!”
鄭衡雙目迥然的盯著她,修長的手握住抓住胸前的那隻小手,繼續道:“如果換成別人,你也會把鮫珠喂他吃嗎?”
朧月望了一眼自己被抓住的手,翻了翻唇道:“我為何要對不相乾的人那般好。”
這個問題困擾了他許久,卻怎麽也沒想過會得到這個回答。
從不願相信有人會如他所期望那樣,努力克製情感不去在意,他害怕被人欺騙,害怕受到傷害……
這是第一次聽見過如此直白的話,他一時之間有些怔住。
朧月眨了下眼,臉上帶著揶揄的笑意看他,揚了揚下巴,另一隻手不安分的戳了戳他肩膀,道:“喂!你大半夜不睡覺,尋到我門前總不能是失眠了吧?總不能是為了將我這麽做的原因問個明白吧?這多奇怪啊。”
還是……因為白天的事情,對她又起了殺心,想到這,朧月臉上的笑容便全都消失了,她縮了縮脖子,皺著眉,有些害怕的抬起眼瞅著少年。
真不是她胡思亂想,主要是眼前的少年和書中描述的男主著實有點不一樣,隻能歸結為穿書帶來的影響吧!他好像一言不合就想殺她,是不是因為她總纏著他?
她目光猶疑往他身下看過去,臥槽,不會是帶著劍來的吧?
可她什麽也沒看到,眼前伸出一隻修長的手,擋住了她的視線,下巴被托起,抬眼便對上少年的目光。
朧月眨了眨眼睛,心中慌得一批,嘴唇微動想說點什麽。
鄭衡眸子微彎,與平日見過的模樣不同,是發自內心深處的笑意。
他低聲笑道:“你放心,我不是來殺你的。”
朧月腿都嚇軟了,隻看到少年朝著她笑,他一定不知道自己這張臉殺傷力有多大吧?
他身後高掛著一輪冰冷皎潔的明月,上半身麵容埋在陰影中,在夜色下看不真切,可是那一雙漆黑的眸子卻盈盈發亮,煥發出朦朧的微光,讓人錯不開眼。
說著這話,帶著淡淡笑意、十分清雅柔和的嗓音。
一時之間,朧月便有些迷糊了,渾身飄飄然的,仰著臉竟與他提起了更多要求道:“你能不能,不要總是說要殺我啊,我會害怕的!”
鄭衡想起了初見時的場景,他微低眉眼,宛若寒潭般深黑眸子中,似乎能看到一絲不易察覺溫度。
他頷首道:“嗯,抱歉,之前是我太凶了。”
朧月咽了咽口水,暗自道:你也不能經常笑啊,不然我會心動的。
當然這話她沒敢說,她怕要求太多,他手中的劍就收不住了。
但是他這話說得太含糊不清了,朧月還是覺得不踏實,索性豁出去了,她仰著臉緊盯著他,雙眸微亮、閃爍不定道:“我將鮫珠都給你了,你能不能答應我,以後無論發生什麽都不殺我?”
這話她說的小心翼翼,因為這個要求是沒有邏輯的,她沒有底氣,連著軟和的嗓音都輕了許多,兩雙眸子裝滿了祈求之色。
無論發生什麽?
鄭衡沒有立刻答應,他沉吟片刻,指尖忍不住撫摸起少女緋紅的臉龐,像在權衡什麽,修長的手指輕輕合攏,捧起她的臉,字句清晰道:“我答應你,無論發生什麽都不會殺你。”
“不過,你不能欺騙我。”
最後一句話,不同於前半句,音調冷冰冰的,他忽然低下頭,貼在耳邊低語,兩人鼻尖相觸,雙眸相視,讓她讓她背脊有些發涼。
朧月哆哆嗦嗦道:“好。”
但是她心中疑問多了去了,不管了!今天一定要問個清楚。
朧月說話聲音壓低了一些,問出的話有一股嬌憨單純:“你第一次見到我時,為什麽不救我啊?我那時候被一隻大妖怪抓了,你明明聽見了,是不是?”
就著月色下的麵容平靜柔和,鄭衡垂下眼,蒲扇般的眼睫拓下一片陰影,沉默了一瞬後,才回道:“我向來隻殺人,從不救人。”
朧月猛地抬頭:“啊?”
什麽玩意?是不是聽錯了!還是他吃錯藥了,她滿眼懷疑道:“為什麽啊?”
朧月語速極快,跟不上腦子了都:“你不是天衍宗弟子嗎?你不是應該除魔降妖,救人救世嗎?”
鄭衡將她落在臉龐的絲發捋至耳後,聲調依然如平常般缺乏情感:“誰說我一定要救人,我向來隨心所欲,況且……”
說到這,他語氣微頓,沒了後文,朧月也不敢問了,她怕自己知道一些不該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