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那又怎樣，反正時子舟不知道。

002略微心虛地看了自家大哥一眼，發現對方真的沒有拆穿自己的打算，變本加厲地又要胡謅亂扯，時子舟忍無可忍地宣示主權：“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麽意義？”

現在他才是老師的男人，名正言順的那種，雖然有哄騙的嫌疑，但確實是剛確認的關係。

想到這，他心裏好受了點，002隻是一頓，又開始重複：“我給他洗過澡。”

……

時子舟拳頭硬了，雖然他早前就有過很多次忍不住想要對002動手的衝動，但這回他是真的要忍不住了。

這人簡直欠揍！

他深吸了口氣，隻能假裝不在意：“老師剛答應當我男朋友了。”

“……”

不確定到底是“洗過澡”還是“男朋友”的殺傷力更大，反正兩人心裏都挺不好受的。於是這句過後，時子舟跟002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歇戰，他們分別站在一看就很高科技的實驗室大門兩側，默契地保持距離。

沒一會兒，大門打開，連從剛才開始沒表現出一絲情緒波動的001都被吸引了視線。三人同時往門口看去，剛好時琛走了出來。

“老師。”

“三兒。”

時子舟跟002走到他一左一右，最後時子舟先到，“老師，你跟主係統說了什麽？”

002瞪了他一眼，也要問，卻見001也走上前來，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淡漠：“她走了？”

聽到這句，時琛才抬起頭來，艱難點頭。

他好奇地問：“大哥你知道？”

“她最早跟我提過兩句。”

001點頭，在其餘不知狀況兩人一臉懵逼中緩緩開口：“我勸過她你不會去，她不聽，非鬨著要見你一麵。”

這才是他這回帶時琛過來的原因，就算時琛不主動找過來，他也會帶人去見雲汲的。

畢竟那是雲汲最後的要求。

002沒聽懂他們在說什麽，他往時琛身後看了眼，問：“你們在說什麽，老大人呢？”

“走了。”

001言簡意賅，頓過之後覺得未免太簡，還是提了兩句雲汲的計劃。

“她重塑了係統界之前的人類世界。”

這件事說來話長，001一時不知道怎麽長話短說，更不知道要不要把雲汲組建係統界的初心就是為了重塑她自己本來世界的事情說出來，想了想，看向時琛，“她想把小琛一起帶走。”

時子舟跟002都有些震驚，前者立馬抓過時琛的手，有些激動：“老師要走？”

“已經拒絕她了。”

時琛有些無奈，他被時子舟抓得有些痛，卻還是反過來回握住對方的手以作安撫，“我就在這，哪兒也不去。”

時子舟這才放鬆了點。

雲汲已經不在，她建造出的這座專門用於研究如何重塑已毀滅世界的實驗室也失去了它本來的效用。四人開始返程，路上時琛和001跟另外兩人補充了雲汲的計劃，最後化為一聲嘆息：“係統界不好嗎？就算經過重塑，老大去的也不是原來的世界，她為了一個虛幻的想象不惜拋棄自己主係統的身份，就為了幾十年的所謂生活氣，這值得嗎？”

他們在係統界幾乎永生，哪怕軀體損壞，也能把承載了本人意識的芯片植入仿生機器人裏，對於他們來說，死亡是一個不會觸及的概念，他們無法在做任務時對“死亡”感同身受，更無法理解部分人群對死亡的追捧。

人死了，可就真的什麽也沒了。

時子舟跟002也不理解雲汲的做法，尤其對雲汲想要把時琛帶走這件事感到後怕，如果時琛沒有堅定拒絕，隻怕他們再也見不到這個人了。

對此，001知道得顯然更多，雖然如果代入是他，他不會選擇跟雲汲相同的路，卻對對方的選擇感到理解。

他搖搖頭：“她不是為了什麽生活氣回去的。”

雖然那個世界早就毀滅，所有的人和物都已成為歷史，但雲汲找到的前人類世界基因和各種DNA純度匹配，足以讓她創造出理論意義上跟原來一模一樣的世界。

迎著剩下三人不解的目光，001淡淡解釋：“對她來說，回去不是赴死，而是新生。”

雖然對係統們永無止境的生命來說，雲汲對幾十年人類生活的追求確實跟赴死無異。

“她在這裏什麽都有：名望、事業、其他係統的追捧……係統界是她創造出來的，說她是這裏的主宰也不為過。”

“可是，在她原來的世界裏，她有嚴厲又寬容愛著她的父母，有一個比她小十歲的什麽都要依賴她的妹妹，有一個剛剛訂婚的未婚妻。她有親人，有朋友，有同學，有愛人，對我們來說，她曾是係統界的全部，可對她來說，我們隻不過是她創造出來的，為她回家探路而產生的試驗品。”

這話聽起來並不讓人舒服，但實話總是刺耳，包括001，他雖然表麵上對什麽都不在乎，可卻也一直把雲汲當做親人。

但他不愧是雲汲創造出來最完美的作品，他跟雲汲一樣理智冷靜，所以也一直很清楚自己的存在之於雲汲的意義：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都是人，但並不孕育在女性的子宮裏，而是冰冷的儀器中。

在某些人類世界，他這樣的被稱為克隆人。

可他們這些係統跟廣泛意義上的克隆人又不太一樣。

在很久以前很長的一段時間裏，001因為找不準自己的定義而自暴自棄，但後來就不了，就像自然人永遠不會因為自己並不起源於精密的儀器中就自我懷疑，他也不會再因為自己跟正常人類不一樣就多愁善感。

他隻是他，是001，是雲汲在係統界創造的第一個係統，他知道自己的來歷，這樣就夠了。

002也覺得他這段話有點冷血，不滿開口：“大哥，老大哪兒有這麽冷血啊。”

“……隻是做個比喻。”

001猶豫了會兒，少見換了溫和的態度，他長長出了口氣，就此閉嘴。

很新奇，係統之間沒有親緣關係，但那對人類來說卻是最深的羈絆。

時琛有些擔心：“老師整個係統界都是老大搭建起來的，她要是走了，這個世界不會崩塌吧？”

倒不是他冷血，隻是無論未來如何，雲汲都選擇了自己最想走的那條路，他作為旁觀者沒法指手畫腳，唯一能貢獻點價值的就是自己現在所在的係統界。

“不會。”卻見001搖頭否認，“她走之前，把自己的一抹意識融進了總係統的管理權限，這抹意識跟她□□分開，是完全獨立於她原本身體之外的，隻屬於係統界的意識，就算……”

就算百年後雲汲在那場幻象中壽終正寢，也不會對係統界有波及。

她就是這樣，足夠聰明、冷靜、克製，對於不該留戀的事物及時抽身，卻又公平地去愛世界萬物。

哪怕她離開，也不等同於放棄了係統界。

哪怕日後□□死去，她的精神仍然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