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枝/
越晚從前有一個很喜歡的人,他叫盛瑄。
她曾經在日記裏這樣寫道:他就像山林裏清爽的風,徐徐吹來,我沉浸其中,試圖追逐風的方向。
後來他們都有了自己人生的理想藍圖,最終在人海裏揮手告別,走向了各自的遠方。
而她始終期待著有一天還能再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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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夏,伴隨著聒噪的蟬鳴,越晚如願收到新明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那一刻她欣喜若狂。
她知道,她將迎來新的生命。
於是她提前兩天去了學校。
到校的那天,她拉著行李箱站在學校門口,抬頭仰望,陽光刺目,令人眩暈。
她覺得,一切好不真實。
她的內心,既憧憬又緊張,莫名有一種迫切的衝動感,身體控製不住地顫抖。
越晚用力握了握行李箱的拉杆,企圖把自己拉回現實中。
她懷揣著無限期許,一步一步踏進校門,每一步都走得極其鄭重,心浪隨熱風翻湧,又一層一層沉入海底,而海岸始終風平浪靜……
走完報道程序,越晚提著行李箱去找宿舍。
311。
這個數字,後來成為了她的幸運數字。
這扇門背後,是她一生都在懷念的時光。
確認宿舍沒錯,越晚輕輕推開虛掩的門進去。
女生在擦床板,聽到聲音,停下動作,回頭看向越晚。
越晚略顯拘謹打了個招呼。
“你好。”
“你好。”
女生朝她友好地笑了笑。
越晚始終保持著靦腆的微笑,走到她對麵的床位,將書包放在行李箱上,帶著忐忑的心,左右看了看。
她拉開衣櫃上下檢查了一遍,又走到陽台,環顧了一圈,才開始收拾自己的床位。
越晚此時的心情很難表述。
在陌生環境裏的緊張不安,未知的宿舍關係,還有對未來大學生活的無限期許。
——可以逃離從前的一切,擁有更多的自由。
很快室友收拾完了,就出去了。
她莫名鬆了口氣,活動了一下身體,放開手腳打掃衛生。
自己的鋪位清理完畢,她又把廁所和洗手池擦了一下,結果不小心碰碎了洗手池牆麵貼著的鏡子。
鏡麵碎成三大塊,掉下來的瞬間,越晚慌了。
她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把碎屑清理掉。
而室友遲遲沒有回來。
晚上她獨自去食堂吃飯,吃完飯後,去校園超市買了麵鏡子回宿舍。
月亮懸掛高空,城市裏的星星隻有兩三顆,她走在路上,心無雜念,雙手背在身後,身心放鬆,步伐輕快。
這個時候她還不認識盛瑄。
兩人迎麵經過,盛瑄踩著滑板,朝她的方向過來。
很不巧,地麵有一處凹凸不平,盛瑄彼時還是個新手,避開不及,從滑板上摔了下來,踉蹌了兩步恰好停在越晚身側。
“小心一點噢。”
越晚下意識脫口而出,語氣溫和自然。
她愣了一下,隨後神色如常地走了。
兩人就這樣擦肩而過。
留下盛瑄還停留在原地,回頭看了眼她的背影。
越晚並不是一個多話的人,尤其麵對陌生人。
父母從小對她評價就是,性格古怪,出門啞巴。
她對自己的行為作出的解釋是,因為剛到了新的環境,所以她的心境也開始有變化。
大概晚上八點多,室友回來了,越晚朝她笑了笑,說:“你回來啦。”
室友顯然也很開心,回道:“嗯,回來啦。”
室友在自己的位置坐下,越晚想起那麵碎掉的鏡子,心裏焦躁。
她糾結著措辭,在心裏不停的鼓勵自己,告訴自己沒事的。
越晚不斷地深呼吸,心一橫站起來,走到室友身邊。
“那個,嗯,……就是,不好意思,我下午那個,擦那個洗手池的時候,不小心把那個鏡子給碰掉了,然後就碎了。”
這段話,說的結結巴巴,看得出來她很緊張。
室友正要開口。
越晚趕緊拿出她買的新鏡子,快速道:“我已經買了新的鏡子了,不好意思啊。”
越晚將新鏡子遞給她。
室友沒有接。
“額……”她愣了會神,道:“沒關係啊,那個鏡子原本就是在那的,不是我的,碎了就碎了唄,沒事啊。”
“啊。”
越晚小聲道,尷尬地噢了幾聲,說:“我還以為那個是你的呢。”
室友搖頭道:“不是我的。”
越晚神情尷尬,同手同腳走回自己的位置。
寢室裏一時間安靜異常,兩個人誰也沒說話,室友偶爾發出幾聲低笑。
越晚實際上也靜不下心來練字,腦子裏浮想聯翩。
寢室外的走廊傳來女同學路過的談笑,還有隔壁和對麵開關門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室友走到越晚身邊,給了她一些零食。
越晚坐在椅子上練字,還在胡思亂想,反應過來後,驚慌地停下筆,仰頭看她,女生的下頜線非常漂亮。
越晚尷尬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個勁道謝。
麵對突然來的善意,越晚一如既往表現得出奇的緊張,腳趾頭緊緊蜷縮起來。
對於別人的好心,她總是感到驚恐,無意識產生出負擔。
她害怕自己沒有及時回應,辜負別人的一番心意,更害怕自己因此占了什麽便宜,處於一種被動的,帶著虧欠感附和的關係中。
她的腦子已經開始飛速運轉,想著明天要怎麽不動聲色還這個情,還要顯得不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