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榮山上是顧家的墳陵,而在山腳下,有一處須臾院,是以前供給顧家人上墳時累了臨時歇腳之用。
但是年久荒廢,路途不便,顧家後來重新擇了一處莊園,須臾院已經被廢。
容九淵剛來的時候,青苔爬滿石磚,窗欞都發出恐怖的吱呀聲,像鬼屋一樣。
天明本想為大人選個更好的莊園,可是大人就定了這裡。
因為須臾院門前院內種了大片梨樹,他來時,梨花紛飛,如一場雪漫天飛零。
讓容九淵想起了青鸞剛來容宅不久,被他下了逍遙丹,解了藥性之後,坐在他的小花園望著梨花發呆的樣子。
他當時打算出去看若雨,一襲青衣,路過花園。
剛好看到了她寧靜的麵容,婉約的側顏。
那時候她不在時時著精致的妝麵,小臉素淨的如梨花一樣。
她托著腮看花,似無聊,又似在發呆。
風吹的她白色裙擺飄啊蕩啊,像是一朵柔和的流顧在他眼前輕輕劃過。
其實那畫麵很美。
隻是那個時候他不願欣賞。
不願記住關於她的畫麵……
星霜轉換,不過一轉眼,那畫麵如今成了他腦海中美好的每一幀……都不能忘記的畫麵。
陽光明媚,容九淵一早喝完藥,如曾經的顧青鸞一樣,坐在搖椅上曬太陽,望著滿樹花瓣發呆。
當顧朝踏進須臾院,看到坐在院子裡曬太陽的師哥時,整個人震驚到僵硬,如被定住一般。
儘管昨夜他已經從夢嬈那裡得知了師哥生病的具體原因,可就是沒想到,曾經意氣風發的師哥,如今精氣全無,形容枯槁。
與他的震驚相比,容九淵看到他,反應倒是很平淡。
葉夢嬈常來為自己診脈,阿朝身為身邊人,是最容易發現端倪的。
他看著站在門口久久不動的阿朝,莞爾一笑,“剛好,你來了,陪我下一盤棋吧。”
顧朝是被葉夢嬈拉著過去的,在院中石桌前相對而坐。
容九淵披著披風,溫溫吞吞的擺著棋盤。
“要黑子還是白子?”
顧朝看著他的手,曾經師哥的手極其有力量,每次師傅讓他們二人切磋,他都過不了幾招,就會敗下陣來。
他那時總是想,師哥比他沒有早入門多少,為什麼就是比不過?
可如今,師哥那雙遒勁有力,執劍挽花的手,已經消瘦到再也握不住劍,隻能握住一顆輕飄飄的棋子。
顧朝聲音發澀,“師哥……”
“嗯。”
“還有多久?”
容九淵想了想,“大概……半個月。”
湘姨幫青鸞算的產期是六月初六,現在是五月二十幾,半個月,足夠他看到青鸞母女平安再走了。
顧朝聽師哥的風輕顧淡,苦澀更重,“青鸞知道嗎?”
容九淵兀自給了他黑子,“不知。”
是的,青鸞肯定不知,若是知道,昨天來國公府時不可能還笑的那麼開心。
顧朝知道問的這個問題犯蠢了。
可是,真的又忍不住再問:“不後悔嗎?”
舍棄了一切,最終選擇了救青鸞。
容九淵溫柔一笑,“不後悔。”
顧朝不問了,執黑子先落。
他無法靜心,棋子落得沒有章法,可是師哥卻也隨著他落,同樣沒有章法。
沒有贏他,隻是跟自己一樣漫無目的的下著。
然後回憶他們師兄弟初見的時候。
其實那時候兩個人都冷淡,都背負了自己的恨,師哥想要出人頭地,站在人上人的位置,而他想要習得武功,一心回去複仇。
兩人交流不多,也從未打聽過彼此身份,隻有師傅每次把他們聚集在一起切磋,才會有接觸。
師哥比他入門早四年,說是切磋,不過是陪自己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