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鸞多細心,再說,他那會兒咳嗽起來,要是噴血,青鸞但凡出於好心多關心一下,靠近一下,夢嬈感覺她都能察覺出不對。
容九淵很淡然,“不會,我如今與以往大不同,她看不出的。”
“你之前多番易容,青鸞不還是一眼認出來了?”
她都稀奇,青鸞是怎麼認出來的。
“這次不一樣,”容九淵放下筆,看著自己乾枯的手,扯了扯唇角,“這次,她認不出……”
青鸞記憶中的自己是意氣風發,儒雅英俊的。
不是這樣,走一步咳三聲,身形都直不起來,如行將就木的老人。
縱使青鸞再火眼金睛,又如何能想到愛人已然變成這副模樣呢?
所以,他要離開,必須離開,不能讓她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生命消弭。
青鸞的身子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
尤其是她還有身孕,臨產在即。
容九淵本想一直撐到她生產完再好好跟她告彆。
他也不想瞞著,用青鸞不喜歡的方式,留有遺憾。
可惜,他偏偏撐不住了。
在成婚夜的那天,青鸞在他懷裡睡著,容九淵放下她,點了她的睡穴,便再也控製不住,一口血噴了出來。
幸好那天沒有守門的丫鬟,他自己收拾好,強忍著胸口之痛,去書房找藥。
途中遇到了葉夢嬈。
葉夢嬈知道他今夜成婚的計劃,其實是擔心他動情.欲,引起病發。
因為他的病需要靜心靜養,不可再有大情緒,連情.欲也不行。
結果,沒想到剛好看到他捂著胸口踉蹌出來,一路鮮血打濕大紅的衣袍,分不清是衣服紅,還是他的血更紅。
葉夢嬈便知道,他的病拖不住了。
壓製的藥如果再加大量吃,隻會讓他死的更快,連孩子都看不到。
她強烈要他出去靜養一段時間。
這樣對彼此或許都好。
看著滿手鮮血,容九淵無奈一笑,隻能采納了她的建議,製造假象去南平,趁機離開。
他沒有帶土明,而是帶了天明,一直暗中守衛莊子的天明。
這半個月他一直窩在天明找的須臾院,也一直接受葉夢嬈的治療。
可惜,效果實在微乎其微。
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滄桑,像是經曆的百年風霜一樣,再不複以前的英姿勃發。
這副模樣被青鸞看到,該有多心疼……
葉夢嬈看著他自嘲的笑,輕輕一歎。
孫毅的本命蠱即便最後因為煉藥死於他體內,但殘留的毒性,也夠腐蝕他的身體了。
她能做的隻能是拖延,拖延到讓他吊著最後一口氣看到安若平安出生。
斂去怒氣,葉夢嬈在容九淵對麵坐下,勸他,“我知道你的心情,但是你的病情,真的不宜四處跑。”
容九淵很是配合的應著好,又提筆繼續書信。
葉夢嬈總覺得他敷衍,“若是你還想看到安若平安出生,最好聽我的。”
容九淵的筆尖一頓,淡淡一笑,“我想看安若出生,可是……我也好想看看她。”
“想把這些東西親手送給她,想再看看她的笑容……”
因為他怕,怕哪一天早上自己就睜不開眼。
他當時告訴孫毅,他沒有遺憾,其實是騙人的。
他有遺憾。
沒能陪孩子長大,沒有給青鸞一場盛世婚宴,沒有陪青鸞白頭偕老。
沒能看著高岩蠱解,沒有和阿朝一起去給師傅上墳。
沒有在朝堂上一展雄心抱負。
沒能和朋友離彆,還有若雨,也沒能在看著她開舞坊,看她後半輩子活在幸福裡。
他真的還有好多遺憾,好多……
可惜,時間總是那樣殘忍,稍有踟躕,它就偷梁換柱,叫人撕心裂肺,再難回頭。
葉夢嬈看著他眼裡的憧憬與失落,垂下眼睫,岔開話題,“蘇媚騙了高岩的血蓮丹跑了,高岩那麼聰明,蘇媚能騙到他,我擔心是同心蠱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