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水清頭一次聽到的祝福,他能感覺到,周圍這些朋友隻有胥朝起是真心實意為他好。
他不僅眼眶發熱,沉寂已久的心跳動起來。
“好!我回去就畫符,日日畫到亥時!”
說著,他看著胥朝起也道:“我也想在百年大比上看你……即便你不上比武台,你可以在台下看著我嗎?”
他知道胥朝起如今沒入任何峰,也不屬於其它門派,可能沒資格參加。但到時他會領著對方給他父親看,他也交到一個良人朋友。他是他父親唯一的兒子,他父親多多少少都會給胥朝起一點照拂。
胥朝起聽到後真誠地笑著點頭,“會!到時我會專門到台下看你!”
“好!”
*
自從與宋水清分別,胥朝起出去的次數也少了。加上這幾日話本正是看到激烈處,他更是宅在院子裏。
百年大比一天一天臨近,直到這一日傍晚,他的靈石發亮,是宋水清喚他。
胥朝起放下話本,禦符飛了出去。
海邊,他見到了有些頹廢的宋水清。
宋水清眉目間有些疲色,神情恍惚。
海風將他的碎發吹起,他望著滾滾的海浪,嗡聲問:“起哥,你說符道是不是很沒用?”
胥朝起眼中閃過一抹詫異,他掀起衣尾,坐在宋水清身旁。
“我一直認為,眾道平等。更何況我也是主修符道之人,雖也修陣道,但怎會無用?”
宋水清一聽他還修陣道,五官扭了扭,仿佛吃了苦瓜般,最終吐出一句。
“可是這些年的百年大比,符道一直是倒一倒二,另外一個就是陣修。它們穩定後兩名,一直在搶倒一。”
胥朝起:……
他聽到這個結果也頭大啊!
半天他吐出一句:“如此扶不起,為何不取消了算了?沒必要扶不起硬扶呀?怪丟人的。”
宋水清深深望了他一眼,嘆了口氣,憋了一會兒道:“你以為是何人在扶?”
“誰?”
宋水清努了努嘴,示意。
“誰?”胥朝起摸了摸腦袋,他還真看不明白。
宋水清有些焦急,但還是小心翼翼地向上指了指,悄悄道:“上麵那位,握映天宗大權的。”
胥朝起好像明白了什麽,他眨了眨眼,道:“他為什要扶?沒有用,再扶也扶不起啊。多少年了,都是倒一,出不了頭的……”
宋水清低下頭有些憂鬱:“那人說可以,它們不輸於任意一道。”
“可輸了就是輸了,輸得很慘,沒有用的。”
“那人說有用,隻是人不對。”
“什麽人,沒聽說過。”
“那人說,曾經有一個驚豔的人,埋沒於歷史中。”
胥朝起不說話了。
他轉過頭看向海,海風將他一頭墨發吹起,露出白淨的麵龐。
宋水清自顧自道:“其實,符陣兩道早該廢了,是那位不允,一直強留著,這也成了那人為數不多的話柄。你說得對,很多人都說過這些話,符陣兩道也不爭氣,這麽多次一直倒一。那位說過許多真言,唯有這句話是假的。”
說著,宋水清垂下眸子,說出了今日沮喪的原因。
“我知道符道不好,可若我不想入,我父親也沒法強迫我。隻是今日其它道的人來我符墨山笑話,讓我不岔。他們說,劍修可一劍化萬劍,半片天都是一劍。他們也說棋修一棋盤,棋子布滿天,人人皆為棋子。隻有符修……一群廢物,怕是得一張一張畫符,畫好多天,用無數道符才能鋪滿半邊天。”
他話音畢,胥朝起開口了。
“在宗門點火何罪?”
“啊?”宋水清愣了愣:“仙杖二十。”
“火勢很大,但又不危及性命呢?”
“仗、仗八十!”
胥朝起笑著將宋水清的手壓下,道:“不重,還可以。”
宋水清驚了:“起哥,你想乾什麽?!”
胥朝起沒有回答他,而是取出靈石,聲音又重歸純真。
“師兄……”
百年大比在即,二十七境上位者居於一處商量大事。
而在最高處主位,坐有一仙人,他腰間靈石亮了亮。
“師兄,你今日若是有空,便常看天上。”
那人聽到了,好在這是露天之處。
從那一刻起,他的靈識便時刻聚於上空。
胥朝起拿出一張符紙靜心畫了起來,宋水清在一旁看著。望著這醇厚的靈力與流暢的線條,符紙的深奧與複雜是他從未見過的。
這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認知,眼前的一切讓他到了一個陌生的領域,即便是符墨山上的先生,都未曾有如此技藝。
胥朝起曾常幫宋水清補作業,而他畫符往往隻有一息。可這一張符,他尤為仔細,畫了整整一個時辰。
天徹底漆黑,星辰閃爍。
胥朝起舉起手中符紙,讓其升於空中。
符文變亮,胥朝起撚指作訣,連續近十個手勢後,符紙燃起,明亮的巨大火光升入天空,漆黑的夜亮了。
胥朝起跟在師兄屁股後麵長大,小時候,師兄是嚴謹守禮,不茍言笑的師兄。
門派弟子都怕他,唯有胥朝起喜歡黏著他,從小黏到大,師兄對他也比對其它弟子多些容忍。
胥朝起快十八那年,他說要送師兄一件禮物。
師兄挑眉,叮囑他好好吃飯睡覺。
胥朝起是個符陣天才,門派裏所有人都知道。他自創一道符,隻需要三四日,最多也就一個月。可這一次,他卻為了一張符紙花了半年。
那日生辰,他站在遠處笑著對師兄揮了揮手。
師兄看向他時,他將手中符紙點燃。
剎那間,火光升天,染紅半邊天,那是隻巨大的鳳凰,鳳凰在空中展翅高飛……
溫朝夕看向他,他笑眯眯道:“這是我送師兄的禮物。”
溫朝夕眼神多了細微的變化。從那日起,他對胥朝起好了很多。
後來他們走南闖北,遊歷世間。
胥朝起曾開玩笑對師兄說:“今後我要是走了,師兄一定得幫我把我的符法傳下去。隻是別寫我的名字,到時別人議論我,深扒我的為人,怪尷尬的。你就寫……那人叫徐曜!”
他邊想,邊不忘記叮囑:“師兄可別把我送你的符寫上去,那是送你一人的。”
火光升於天上,染紅了半片天空,一隻栩栩如生的風鳥無聲啼叫。
宋水清被這一幕震撼住了,“這符怎會如此之美?!”
胥朝起仰頭道:“送我一命中最重要之人。”
廣場上,眾人皆仰望空中。
有精通符道者在此:“何、何人所畫?為何符籍中從未有此符?畫符者真乃萬年難得一見之天才也!”
雖眾人無不覺得此人天賦出眾,但宗門有規。
掌事者站了出來仰望天空,皺眉道:“是何人膽大妄為?歇息之時擾亂整個南境?!來人,速速緝拿……”
他話音未畢,卻聽高台之上,唯一不可能開口之人開口了。
那人同樣看著空中,他睫毛修長,蓋住雙眸,神色複雜難辨。
隻見那人伸手下壓,道:“後生可畏……”
說到後半句時,二十七境大能竟罕見地見到那位笑了。
“無傷大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