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抬手,啪,給了唐林一個板栗,張口罵道,“一個個小兔崽子就知道到老子這來吃現成的,老子看著就那麼好欺負?”
唐林動都沒動,跟當初在中州市政府大院挨打的時候一個樣。所以打他其實是一件特彆無趣的事情,因為施暴者體會不到任何施暴的快0感,打他,甚至會把自己的手打疼。
“我知道沒有白吃的午餐,你有啥條件就說吧,可彆繞了,咱們都痛快點行不?”唐林步步緊逼,老頭子卻不慌不忙的重新坐回到床頭,重新掏出一根大熊貓,跟唐林平常抽的一模一樣。
然後自己拿出那種最古老的火石打火機點著,唐林就那麼看著,老頭子自己能做的事情他絕對不會上跟前自討沒趣。老頭子走路扶一把,老頭子拿煙上去給點著,這種事彆的領導喜歡可老頭子卻十分討厭。
因為他一直不服老,越是在唐林這樣的年輕人跟前越是要強。老頭子如今不是沒有缺點,相反缺點很突出很明顯。
固執,武斷,暴躁,不講理。
可是真到了他如今的位置,這些便都不再是缺點,而是強橫的人格魅力。甚至你可以說成這種霸道強硬根本就是共和**隊強硬派一直以來最寶貴的傳統和標誌!
這世上沒有完人,哪怕是偉人也不是完人,偉人有時候隻是某一方麵具備突出特長而已。唐林在焦急的等待老頭子的回答,可是老頭子卻偏偏慢悠悠的抽煙,把唐林晾在一邊。
這種情形唐林何其熟悉,這種待遇都成了老頭子的習慣用法了。第一次的蔬菜大棚,第二次的韭菜地,現在的學員單身宿舍。
日,站著吧,老頭子就這點嗜好了,說正題解決事之前先看他站軍姿,因為這是他身上老頭子唯一看中的東西。
不過這次老頭子卻說了真話,“tmd,老子還是娃娃兵的時候整天被薑大牙罰站軍姿,龜兒子,他自己個龜孫都不會站,偏要老子來。老子當時大刀,長槍,土殼子,扔手榴彈樣樣第一,他龜孫子憑啥罰老子站軍姿?”
唐林心裡這個恨啊,心說老東西,原來如此啊,彆人折磨你你來折磨我,尼瑪,好吧,你嘴大,你牛逼,老子再忍你這一次。***,還不承認,老子被開除獵鷹肯定是你這老東西背後搗的鬼!
還拿軍令壓老子?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等著,黃興業。老子也就晚生了幾十年,不然,哼,老子就是你的班長薑大牙,老子天天罰你站軍姿!
唐林在心裡不停地玩精神勝利法,否則他真怕自己忍不住一拳打過去,平常看這老頭子特彆親切,帶勁兒。可是今兒個他心裡卻一股邪火沒處發!
不過老頭子的神情卻很快低落下去,剛才他說起薑大牙的時候雖然總有一絲的憤恨,可是臉上卻是無限追憶的榮光,那個炮火紛飛的年代,那個土槍片刀對美式坦克的年代。然後這種追憶的榮光卻並沒有持續多久,取而代之的便是無限的內疚和不安。
他枯枝般的老手開始發抖,手裡的大熊貓都險些掉落,“可這龜孫子半年後在一次狙擊戰中被人家爆了頭,那血順著腦袋往下流,這龜孫……那是晚上,天黑,什麼都看不見,隻有打槍的火星子亂串。他突然咧著嘴對老子大喊,可是卻發不出聲音,等老子反應過來躲進戰壕的時候……已經晚了,來不及了,可是這龜孫最後一句話還是:小業子,給老子……練好軍姿……”
老頭子乾涸的臉上沒有眼淚,他的臉上隻有縱橫的溝壑和不知什麼年月留下的疤痕。他不在乎,他早已經沒了眼淚,他20年前徹底從一線退出的時候就把自己當成了一個死人,一個烈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