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製成的宮殿處處精致綺麗,腳下踩著的地磚都是下品靈石。整個玉柟宗,都再找不出比這裏更奢華的殿宇了。
可整座宮殿內,獨獨少了些生氣。落在架子上的鳥,或是花瓶中的珍稀植株皆是由玉石雕刻而成,雖栩栩如生,能夠以假亂真,卻不會動,也不會叫。
奚依兒伏在案台上,似是被什麽驚擾,少女的眉心微微蹙了蹙,顯出幾分柔弱無依。
女子的肩在輕顫了一下後,睜開了眼眸。
什麽動靜。
她一個人居住的太久,幾乎不清楚日月是什麽時候輪替的,奚依兒也根本就不記得那日自己跑來的倒黴徒弟了。她理所當然的認為,沒有人能夠忍受住靈泉內時時刻刻針刺火燒的疼意,肯定早就識趣的偷偷逃走了。
奚依兒站起身,她的身子晃了晃,案台上放著幾壺桃花醉,她才想起,自己似乎喝了許多酒。
大部分低修為的人被迫浸在高濃度的靈泉中,非但無法得到任何好處,反而有可能導致自己的經脈破碎,修為溢出,成為一個廢人。
但顯然,謝望疏並非是這樣的凡人。少年仿佛身上有主角光環一般,明明是刻意羞辱他,要令他知難而退的行為,反而令謝望疏洗淨了經脈中肮臟擁堵的雜質,築基後原本稀薄的靈氣如今甚至化為了粘稠的液體在四肢百骸中流淌。
她的靈泉被擅自貼過來的徒弟弄得臟兮兮的。泉中的男子原本閉著眼眸,雖然隻見過一次,但少年仿佛記住了師尊身上的香氣一般,在奚依兒走近他時,突然睜開了眼眸。
謝望疏的烏眸亮晶晶的,像是一隻小狗一樣浮出水麵,“師尊,你來見我了,我有好好修煉,你可以檢查一下。”
真煩人。
奚依兒伸出手,少年的身體便被從水中提起來,身軀向女子的方向飛過去,脖頸被白皙的手指用力掐住。
謝望疏眼眸霧蒙蒙的看向麵前容顏艶麗的女子,緩緩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
“誰是你師尊,你怎麽還不滾,臟死了。”被謝望疏口中的那兩個字刺到,奚依兒的眸中浮現出幾分尖銳的厭惡。
掐在脖頸的力度有些重,指尖陷入了肌膚中,令謝望疏難忍的咳嗽了兩聲。男生一點都沒掙紮,眼眸因疼意而有些濕漉漉的,“是師尊說,沒有你的允許,不許我從泉水中出來。而且…我有聽你的話…裏裏外外都洗乾淨了,我不臟了。”
少年說著,容顏上莫名其妙還浮現出了兩分羞赧。
奚依兒氣得鬆開手,眼看著少年摔在地麵上,“想當我徒弟,好呀。我的宮殿缺一個仆從,明天開始,每日你親自用手,把大殿的每一處都打掃乾淨,做不到,就給我滾。”
“還有,不許叫我師尊。尤其是被你弄臟的那汪泉水,都給我扔掉。”
像是還不解氣,奚依兒伸出腳,踢了麵前的少年一下,礙眼。
她沒注意,自己的腳尖踢到了謝望疏的臀部,男生耳根紅通通的,“對不起,師尊,我會好好照顧你的。我知道,師尊都是為了我好。”
奚依兒完全沒有預料到腳邊的少年會說出這種離譜的話。哪來的傻子,什麽人都扔來給她做徒弟嗎。
她轉過身,眼不見為淨,什麽徒弟,沒過幾天就會自己哭著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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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外門的弟子,也學習過最簡單的清潔咒。可奚依兒甚至不允許他用任何術法,強硬的要求他必須像是一個普通的凡人一樣,親自用雙手來打掃整個宮殿。
宮殿的麵積很大,一個人要從早到晚一分鍾都不停歇,才能夠勉強將每一處擦一遍。
可謝望疏做的很細致,甚至會跪在地麵上,用乾淨的抹布一點點將地磚擦乾淨。好像真的像他說的那樣,在心甘情願照顧著奚依兒一般。
謝望疏一點都沒有偷懶,連花瓶中的假花葉子都一片片擦乾淨了。窗外的日光逐漸變得黯淡,謝望疏也收拾到了最後一個房間。
女子側躺在書桌上,她的手臂下壓著一副畫了一半的水墨畫,烏發與墨水混雜在一起,甜膩的酒氣縈繞在空氣中。
謝望疏微微屏住呼吸,他輕輕走過去,將被她碰倒的酒壺扶正。淺粉色的酒液浸濕了女子的長袖和半邊衣衫,半透明的衣料黏在胸口處,絲絲縷縷的桃花香氣似乎要滲入女子的皮膚內。
謝望疏的心臟縮緊,有些不敢看她,可師尊睡在這裏,會難受吧,他是不是應該把師尊抱到床上。
男人微微湊近睡著了毫無防備的師尊。玉柟宗的人怎麽會傳出那樣離譜的謠言,師尊哪裏像是什麽猙獰暴虐的女魔頭,分明就是…
奚依兒到底依舊是修為比謝望疏高了不知多少層次的仙,即便沉浸在夢中,依舊察覺到了生人的氣息。
奚依兒似乎總是沉溺在同一個夢裏。夢中清冷的師尊殞落在了仙途的半道上,紫金色的天雷劈下來,令師尊神魂俱滅,她收的徒弟神情冷酷凶戾,不顧她的勸解,墮入魔道,甚至在逃離時大肆屠戮同門師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