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刮在人的臉上,像是要將臉頰上的軟肉一片片割下來。
黃沙堆積在裙擺之下,一截白皙的小腿上緩緩爬過紫黑色的蠍子。奚依兒的眼睫顫了顫,她似乎枕在什麽冷硬的東西上,掌心下按壓到一點小小的突起,身下傳來一聲輕哼,似是琵琶的弦陡然被誰彈了一下,嗓音鑽入人的耳中,蠱惑的人身體發軟。
奚依兒緩緩垂下眸,被她壓在身下的人長了一副不似人類的容顏。祂像是民間傳說話本中從水墨畫裏走出來的妖鬼,又像是被人奢求,妄圖結發受長生的仙人。
男子銀色的長發曳地,長至腳踝,像是雲散落在祂的身下,白如雪的容顏上,一雙金色的瞳眸墜在眼眶中,愈發產生幾分非人感,像是一具無情無欲的神像。
被媯毓那雙毫無情緒的瞳眸注視的人,幾乎生不起半分褻瀆之情。
“媯毓…”奚依兒喃喃的說道,在心裏曾經無數次朝聖一般念過的名字,輕飄飄的在雙唇中吐露出來。
她不知道媯毓是什麽時候醒的,男子躺在沙土中,奚依兒半個身子趴在他的胸前,舉目四望,周邊是一望無際的沙塵。
小腿上仿佛有什麽東西爬過去,奚依兒回過眸,一隻模樣猙獰的蠍子抬起尖銳的尾尖。她重重的喘.息了一聲,手肘慌亂的懟在了身下男子的小腹,一聲悶哼響在她的耳邊,幾乎要令奚依兒的耳尖泛起難耐的酸癢。
一抹銀光在此時射.中了毒蠍,蠍子化為了一灘血水,奚依兒下意識屏住呼吸,眼眸卻控製不住的濕潤起來。
她忍不住轉過眸,臉頰對著媯毓的胸膛,害怕的情緒蔓延,奚依兒強壓下不安,微微抬起頭,“媯毓大人,您沒事吧,我扶您起來。”
男子的容顏有些過分的慘白,令祂看上去更加像是從宣紙中走出來的假人。媯毓的額角微微滲出了冷汗,身體也在不自覺的筋攣,祂並不是特意等著奚依兒醒來,祂是站不起來,走不了。
高貴的神祇在奚依兒麵前泄露出了自己的外強中乾,祂確實像是一張紙,輕易一戳就能被撕破了。
奚依兒垂眸,靜靜的觀察了祂片刻。
“您怎麽樣,很難受嗎?”奚依兒嗓音輕輕,她不記得生子丹是怎麽來的,也許是陸逸辰交給她的吧。
產婦在孕育子嗣時,會將全身的營養物質都供給腹中的胎兒。那麽,神祇呢。
藍星給予的副本獎勵,的確並非是垃圾的凡品,但在功效強大的同時,也必定在某些地方掩藏著副作用。
孕育之時,母體虛弱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吧。
媯毓微微搖了搖頭,虛弱的紅暈從臉頰逐漸蔓延至耳尖。此時的男子看上去像是墜落至凡塵的仙,被禁錮了體內所有的力量,能夠輕而易舉被凡人肆意擺弄,無論對祂做什麽,神祇都毫無反抗之力。
奚依兒輕輕摟住媯毓的手臂,“不能待在這裏,夜間會冷得厲害,我們要找到遮蔽的房屋。”
媯毓聽話的被奚依兒扶起來,祂的話不多,神情更是幾乎毫無波瀾,奚依兒看不清祂心中在想什麽。但似乎奚依兒讓媯毓做什麽,祂就會做什麽一般,沒有提出過異議。
神祇的身體很輕,仿佛一陣風就能夠被吹跑了,可祂的身量還是成年男子的體格。奚依兒曾經觸碰過雕像的每一寸,流暢的肌理,柔韌的腰肢,漂亮的腹肌與胸肌皆是恰到好處的優美,大抵這一副身軀也是神力構成,因此無論怎樣不合理,也是合理的。
奚依兒扶著祂走了幾步,小腿處傳來酸脹的麻癢,繡鞋磨著雙足。她哪裏受過這般磋磨,隻是走了幾步,嬌軟的身體便已經受不住。
灼燙的日光舔舐著肌膚,奚依兒眼前的視線逐漸模糊,腳步踉蹌了一瞬,跌倒之時她還記得特意鬆手放開了神祇。
“唔…”女子的膝蓋摩擦在砂石上,薄薄的肌膚輕易被撕裂開了一道豔紅的口子。
媯毓低眸看著跌倒的奚依兒,聽到她心中的聲音,[我好沒用,媯毓一定嫌棄我了,不能喊疼,不能哭,不能難過。媯毓如今被反叛之人所傷,她要保護祂。]
媯毓試探的重新調動身體內的神力,腹腔中的東西貪婪的汲取著這具身軀中的每一絲力量,在祂要施展神術之時,翻江倒海的折騰,讓祂的腹部一陣陣巨痛。
男子如玉一般的容顏愈發的慘白,眼尾浮現出一抹虛弱而糜麗的紅暈。幾乎枯竭的經脈之內,費力汲取出的一分神力像是尖刀一般自血液內流淌,匯集在指尖。
銀色的光柔和的覆蓋在奚依兒的膝蓋上。
血腥可怖的傷痕緩緩愈合,祂的聖女抬起眸,敬仰的看著祂,為這一點恩賜而在心中升起了真摯的感動。
“媯毓大人,請不要為了我浪費力量。”奚依兒口中這樣說著,心中卻柔軟成一片,[好喜歡媯毓,連這一點小傷祂都能夠注意到,祂是最好的神祇,那些人都錯了,他們都不了解祂。]
[好累,她走不動了,不,不行,要忍耐,不能這樣嬌氣。神祇現在隻有她了,即便再難受,她也要帶著媯毓走出這片荒原,找到短暫的避身之所。]
奚依兒手心按在粗糙的沙礫之上,勉強自己撐起身體。
在奚依兒艱難的站起身時,女子的腿彎被神祇的手臂摟住。不曾親近過人類的神祇,用過分親密的姿態,將奚依兒輕易抱在了胸前。
媯毓輕咳了幾聲,緩緩壓抑下了喉間的癢意。時刻能夠聆聽到聖女心聲的神祇,對唯一虔誠信仰著自己的信徒,破例做著原本不可能會出現在神祇身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