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關於那道紅光,鄧肯已經掌握兩個情報:
其一,在大湮滅發生之前,在末日降臨在那些“舊世界”之前,一道如暗沉血液般的深紅將首先出現於天空中一—它的“本體”映射在宇宙空間深處,但傳播方式不符合光學規律,在星球上的任何一個地點,都可以看到它出現在天空中的特定位置,且這個位置不會隨著星球旋轉而改變,就如直接映照在觀察者的視覺或腦海中。
其二,那道紅光似乎不會表現出任何直接的“破壞性”,它更像是末日發生階段宇宙本身產生的一種“現象”或“特征”,是崩潰的表征,而非崩潰本身。
第三,末日並非瞬間發生並結束,整個毀滅過程將持續一定時間,世界末日的進程中伴隨著各種詭異現象的增多以及“規則”的持續扭曲、異變,直到世界的底層規律再無法承受這種扭曲,因此,戰士和他的同伴們才有最後的時間開始一場旅途,那艘名叫新希望號的飛船才有最後的時間升空啟航。
對鄧肯而言,這第三點尤為關鍵。
末日並非瞬間發生的,這也就意味著末日來臨前的人有足夠的時間觀察到那道“紅光”的出現——但在他的記憶中,從未見過那抹深紅。
他是在一夜間被困於那間“單身公寓”的,在那之前他並沒見過什麽詭異紅光或超自然現象,在那之後他也沒有看到窗外出現過.....
單身公寓?
鄧肯的回憶突然卡住,片刻之後,他的眉頭一點點皺了起來。
自己那間“單身公寓”.....到底是什麽?
一直以來,他都認為失鄉者之門對麵便是自己的故鄉,在自己的單身公寓之外,在那厚厚的濃霧深處,仍是地球熙熙攘攘的人群,平凡安寧的日常,自己隻是被困在一個房間裏麵,和故鄉一牆之隔罷了——但隨著“月球”的出現以及“世界聚合理論”的逐漸驗證,這個可能性其實已經無限趨近於零。
如果說他此前便有了這方麵的預感,那現在這份預感顯然已經得到驗證——他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但直到現在,他才突然想到另一個問題:如果失鄉者之門對麵並非故鄉,那他那間殘留下來的“單身公寓”本質上又該是什麽地方?
每當自己“回去”的時候.....到底是“回”到了哪裏?
鄧肯緊緊皺著眉頭,在窗外彌漫開來的淡淡“陽光”中,他的腦海裏卻突然浮現出了那柄長劍,以及那團曾經是個“人類”的活體金屬.....
“另一部分世界碎片嗎.....”他若有所悟,神色卻更加複雜起來,“世界碎片的本質.....到底是什麽?”
頭腦中思緒紛紛擾擾,回憶與猜測如連綿的碎浪在心緒中起伏,鄧肯慢慢在房間中踱著步,用這種方式平靜、整理著自己的思路,隨後他又回到了桌前,隨手從旁邊抽了張紙,漫不經心地在上麵勾畫著圖案——他並沒有想到要寫或畫些什麽,隻是一遍遍在上麵勾畫著線條,塗抹著圖案。
而後,他突然停了下來。
他看著自己無意識間畫在紙上的東西.....一個由淩亂線條勾勒出來的月球。
仿佛在看著一個近在眼前,卻永遠回不去的故鄉。
愛麗絲說過,如果故鄉的象征出現在一個地方,那麽這個地方就是故鄉......並不怎麽聰明的她,偶爾卻能夠憑借最簡單單純的思路直指問題核心,從某種意義上,她說的其實是對的。
故鄉就在這裏,然而既不是全部,也不是鄧肯熟悉的模樣,那隻是一個小小的碎片,而且就像那化作活體金屬的“戰士”——早已變成了一種讓人難以理解的東西。
鄧肯下意識地伸出手指,觸碰著紙上的“月亮”,仿佛是在向誰詢問,輕聲自言自語著:“是啊,還能剩下什麽呢.....”???.biQuPai.
振翅聲突然從一旁傳來,打斷了鄧肯的走神,那隻胖胖的白鴿子從附近的衣櫃頂上落了下來,它晃晃悠悠地走到鄧肯麵前,歪了歪腦袋,然後低下頭,用嘴殼子砰砰啄著那畫在紙上的月球。
它把“月球”啄了一個破洞,抬起頭來聒噪著:“舉頭望明月,舉頭望明月,舉頭.....”
它突然停了下來,繼續歪著腦袋看著鄧肯。
鄧肯也愣愣地看著它,看著這隻不知為何突然從羅盤“變異”出來的鴿子,看著這個莫名其妙跟著自己,而且格外聽話親昵的傻鳥。
“艾伊,艾—伊,艾——”鴿子拍打起了翅膀,發出很大很古怪的聲音,“艾伊——”
鄧肯突然瞪大了眼睛,伸手抓住了艾伊的身子,但緊接著又趕緊放鬆一點,仿佛生怕不小心便捏死了這個小小的“生物”,他感覺自己的呼吸變得急促,心臟砰砰直跳,手心裏的鴿子則歪過頭來,用一種看起來很呆滯的表情看著這邊。
鄧肯終於張了張嘴;“.....艾伊?”鴿子點了點頭:“咕咕。”
鄧肯遲疑了一下,換了個更準確的發音:“.....IE?”鴿子飛快地點了點頭:“咕咕。”
鄧肯輕輕吸了口氣:"IExplor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