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所門前廣場,中島敦對前來的警察說完了事先排演好的交接橋段。
“我們接到了報案,說這裏有人從事非法研究工作,甚至涉及到人體實驗,於是安排了社員進行走訪調查,結果就在不久前,這裏遭到了港口黑手黨的襲擊,原因不明。”
講述完畢後,長相和氣,胖佛一樣的警察笑問:“辛苦了,中島君。”
中島敦連忙鞠躬回禮:“您才是。”
兩人又說了幾句客氣話,胖警察就做自己的事去了。
見事情進展迅速,中島敦長舒一口氣,然後心裏不由感歎,太宰先生簡直太可怕了,竟然提前那麽早就把警察的問話內容和回答都猜到了。
白發少年抹了一把並不存在的冷汗,然後想起什麽,左右張望一圈,麵上流露出疑惑。
太宰先生呢?
距離這座設施幾公裏的地方,一涼破破爛爛的車子停在路燈下,車內穿著沙色風衣的黑發青年,雙腿搭在副駕駛前的台子上,雙手交叉抱在腦後,悠閒地哼著曲掉怪異的歌。
“小美人魚把腿割下獻給女巫,海洋送給她美妙的歌喉……”
路的儘頭,被路燈氤氳折射的模糊的玻璃後,一個白影正在緩慢靠近,他低垂著方形的腦袋,矮小的身材,影子被拉的很長,像什麽黑暗中的怪物一樣蔓延到車下,詭異無比。
太宰治的聲音戛然而止,他把腿放下來,坐直身子。
黑夜寂靜無比,隻有呼吸聲和心跳聲,還有那白影靠近的沙沙腳步聲。
路燈的白光投下,將黑發青年隱沒在黑暗中,他宛如恐怖片中被嚇軟了腿的炮灰,一動不動,隻直勾勾的盯著,等待恐怖的來臨。
幾秒後,白影抵達了車子跟前,就站在副駕駛窗外,它頭上套著一個舊箱子,雙手捧著張破破爛爛的紙。它站定在車子麵前,抬起頭,然後——
“太宰先生!”清亮又脆生的童音響起,那白影抬起一隻手晃了晃,快被揉碎的紙上,依稀能辨認出保姆級別詳細的手繪地圖,和一行字的輪廓。
「來這裏找我,記得小心一點」
太宰治看著弗勒佐這幅扮相,瞬間明白這是那句‘小心一點’的鍋,他嘴角抽了抽,靠在副駕駛座上,以審視的角度自上而下打量著玻璃外的小孩。
沾血的連體衣被擦過了,身上也沒有戰鬥過的痕跡。
“弗君,你是怎麽甩開中也的?”他問。
“中也先生帶我去酒吧玩,然後睡著了。”弗勒佐如實回答。
“……這樣啊。”
雖然荒謬,但也不是發生不了呢,太宰治歎了口氣,並沒有招呼弗勒佐上車的意圖,他們就這麽一個在車裏,一個在窗外的開始聊天。
交談的主要內容是兩人分別後的事情,包括且不限於拯救了中也,迷路然後跟著路人前往研究設施,在研究設施裏遇到潛入者然後被帶著一起逃亡,又遇到了中也。
所有問題,一旦問出來,弗勒佐就知無不言。
可惜他記性實在差勁,概述能力也不是頂尖,關於拯救方式,和路人潛入者的相處細節一概以拙劣的‘忘記了’敷衍而過,無法具體重現那段過往。
但即便如此也夠了。
太宰治沉聲,眉宇間是凝重:“你說那個男人叫做陀思?”
他早知道弗勒佐和琴酒有牽扯,所以對他要尋找琴酒這事沒什麽大反應,但‘陀思’就不一樣了。
弗勒佐點點頭:“是陀思先生。”
陀思,黑色頭發紫色眼睛的外國男人,太宰治腦海中瞬間浮現出一個人。
國際犯罪組織死屋之鼠的首領,外號‘魔人’的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所以這件事,從一周前的黑衣組織入境橫濱,到反異能者組織U開始綁架異能者,再到兩個組織合作,早已完工的研究設施浮出水麵,都是費奧多爾的陰謀?
太宰治想起不久之前,武裝偵探社的新人被國外組織通緝的事情,這件事背後也查出了死屋之鼠的手筆。那家夥到底想乾什麽?
黑發青年深吸了口氣,頭腦以外人無法想象的速度極速運轉著。
他突然睜大眼睛,掏出手機,撥通中島敦的電話。
“敦,你還在那個設施嗎?”
“在的。”中島敦回答。
太宰治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然後交代:“你聽我說,敦,那座設施還有隱藏空間。”
港口黑手黨們可沒抓到同樣進入設施的費奧多爾。
在異能特務科提供了那座設施圖紙的情況下,他和武裝偵探社的另一名腦力派推測的逃生通道絕不可能出錯,那就說明,費奧多爾目前還在設施裏。
教完中島敦如何排查隱藏空間後,太宰治又給異能特務科打了個電話,然後把視線落在弗勒佐的紙箱腦袋上。費奧多爾既然將他賣給黑衣組織,那就說明他不知道弗勒佐的身份。
太宰治複雜的看著眼前的小孩。
他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在來的路上……以異能特務科的渠道。
*
東區碼頭事發,中原中也遇襲又被神秘人救下後,太宰治就聯係了當初打到武裝偵探社座機上,指名道姓找他的那個電話號碼。
不出意外,是個私人號,而且可以撥通。
不管那邊的沉默,太宰治開口就索要情報。
“特務科掌握的肯定比我們民間組織多吧。”他話語中帶著冰冷的笑意:“安吾。”
上次電話他就認出對方的身份了。
許多年前,在太宰治還在港口黑手黨任職時,他們曾是無話不談的好友,不過後來他暴露出臥底身份,同一時期另一位好友又離奇失蹤,兩人便決裂了。
再然後,太宰治加入了武裝偵探社,對方回歸了異能特務科。
想起幾年來音訊全無,生死不明的那位好友,太宰治眼底神色暗了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