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麵萬動城旁,塞文河水浩浩湯湯,日夜無休的穿過布裏斯托爾灣奔流入海。
複而又聽見一陣雷鳴聲。
一道閃電照亮了天空,緊隨而來的是傾盆大雨。
凱爾隻聽得見風雨的呼嘯,微涼的雨水落在他身上,並不那麽舒服。
他抹了抹臉,視線望向了那無光的鋼鐵叢林,隱約能察覺到那昏黑的房屋裏,有一雙雙不安的視線在小心的打量著窗外。
這可真是個糟糕的不能再糟糕的開局了。
黑暗的角落中突然傳來了一聲鐵蓋跌落的哐當聲,那一雙雙窺視著他的視線瞬間消失無蹤。
凱爾皺了皺眉,從身後的武器匣裏掏出了倆指虎戴上,兩三步跨到了角落。
破舊的商品櫥窗廣告牌下,一個歪斜的垃圾桶旁,一個小小的身影似乎受到了驚嚇,努力的將自己蜷縮到黑暗的角落。
凱爾的腳步慢了下來,望著那年幼的人類小女孩恐懼的望著他,眼眶中滿是驚慌的神色,像是被抓包了的小偷。
怕驚擾到她,凱爾的聲音很輕:「這時間,可不是你這年紀該出來的時候。」
她害怕的往陰影裏退了退,然後發現根本沒地方藏起來,聲音有些嗚咽。
凱爾再次歎了口氣,在懷裏翻找了半天,最後掏出一袋袋裝的糖水黃桃,遲疑了一下,走過去放在她身前:「吃吧,很甜的。」
角落裏的嗚咽聲輕了幾分,良久,畏懼的眼神透過膝蓋的縫隙悄悄打量著放在身前的糖水黃桃。
她咬了咬牙,被雨水澆得發涼的小手顧不得雙腿的麻木,拿起了那袋不大的糖水黃桃,小心的撕開了外包裝,幾口吃掉,腮幫子微微鼓起,略有不甘的抓著包裝舔了兩口。
「謝~謝謝!」
「你叫什麽名字」
「米拉~」
「萬動城的夜晚也很危險,不要亂跑。」
米拉猶豫了一下,:「我餓壞了。」
「那你等一下。」凱爾揉亂了她的頭發,反身踏入基地,他的速度很快,沒多久就拿著個罐頭來到了米拉身邊。….
遲疑半晌,他看了一眼陰暗的角落,將罐頭遞給了她,低聲的說:「吃吧,吃完就回家裏,躲起來。」
「嗯!」米拉興奮
的點頭,拉開了罐頭,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
凱爾咽口水的聲音被大雨吞沒,良久,米拉吃完了最後一口食物,凱爾朝她伸手:「走吧,我送你回去。」
小小的手心放在寬厚的掌心,凱爾將她送到了矮小的安置區樓下:「去吧。」
「謝謝。」走回屋子的米拉在和上門時著。
……
處理完一樁心頭事,凱爾心情沉重的朝著海港通路走去。
路的儘頭是攔海大壩,大浪轟鳴,沉重的黑雲壓在海麵上,那黑水一般的大海看起來竟是如此的陰森。
凱爾看向那矗立在黑海之中的礁石,那是「他」在萬動城最經常鍛煉的地方,準確的說是在取回記憶後的他最經常鍛煉的地方。
來到這個世界也不是沒有好處。
至少在獲得了這具身體的記憶後,他對於近身作戰的體悟提升了很多。
畢竟在地精們裝置的限製下,沒有辦法使用魔法了,自己自然是更傾向於發揮近身作戰本身的優勢,時間久了,倒是磨礪出一副不錯的身體來。
嘖嘖,雖然隻是臨時的身體,但貌似發展方向都是按照自己原本身體未來的發展方向進化的?
這個世界,自己比現實世界中有了更強的鍛煉,年齡也更大,以至於在地下城中的這具軀體,多了幾分悍勇,少了幾分柔和……
似乎從單純的美,變成了冷峻了。
還別說,這幅身體,凱爾還是挺滿意的。
他將濕漉漉的外套甩在地上,脫下鞋子,也不嫌腳疼,直接從大壩跳到下方的礁石上,***的右腳扣在礁石上,左腳蜷縮抬起到腹部,整個人的身體前傾70°。
那乾淨利落的短發被雨水打濕,他上身穿著黑色的緊身衣,下身穿一條軍綠色的長褲,他身上的肌肉線條飽滿,但並不是那種病態健美選手那般不和諧。
每一寸皮肉緊繃,如同凋塑大師費儘心血凋刻出的展現人體極致之美的凋像。
那側臉的輪廓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卻又不過分鋒芒畢露,隻是那皺眉時眼光如寒星般,淩冽的嚇人。
此時他維持著一個能讓牛頓從棺材板裏跳出來的古怪姿勢,眼神盯著深邃的海洋,良久良久,凱爾閉上了眼,藏起那鋒芒畢露的殺機,身體挺直,不動如山。
正常人如他這樣早已摔得頭破血流,但礁石上的凱爾卻一如他的氣質一般,穩得很。
若有人仔細觀看,就會發現他的右腳腳趾像是鋼釘一般,直接嵌入礁石中,明明是正常人的腳掌,在他身上卻如同鷹爪一般充滿力量感。
難以想象,他的右腳到底有多可怕抓力,才能讓他維持著這樣反人類的姿勢矗立在礁石上。….
雖然被剝奪了施法能力,但凱爾本身的法師思維可沒有被剝奪。
如何通過有效調整自身修行方式,來加快自身成長的速度,這樣的特質顯然也被繼承到了地下城的這具身體上。
多虧了自身這種特質,他很快完成了個體實力的積累,飛速成長。
通過觀察不同動作產生的身體肌肉發力的變化,發現更好的能均勻消耗體能、增長身體素質和打破極限的訓練方式。
甚至發現了一些瞬間能耗巨大、容易給身體帶來損傷的壓榨式爆發技巧,凱爾將其戲稱為【絕技】。
他並不是開玩笑,就算是離開了地下城中,就憑借著這一份經驗,他就能夠在近身作戰技巧上,比得上很多的高級職業者。
他的雙臂微微展開,像是往前撲殺敵人的獵豹一般,隨著他均勻的呼吸,寬厚的背部微微抖動,腹部緩慢而大幅度的伸縮。
忽然,遠處傳來牛鬼般
的嚎叫,一陣大浪遮蔽了落日,裹挾大海的力量席卷而來。
也是在這一刻,他猛地睜開眼,
矮小的前浪撞在礁石上,將他的身體下半身淹沒,他身體卻如同凋塑一般,依舊保持著單腳前傾的姿勢,腳下如同生了釘子一般。
接著,一道兩米高的大浪襲來。
他猛地睜開了雙眼,童孔微縮,身上的肌肉微微充血、緊繃、蠕動!
下一秒,超越人類動態視力捕捉極限的拳影將正前方的大浪覆蓋。
轟轟轟轟轟~
爆炸的力量和恐怖的速度將前方的大浪轟出大片的空洞,發出鎬頭機鑿穿鋼筋混凝土般的轟鳴聲。
那沉悶的聲音光是聽著都會讓人頭皮發麻,難以想象如果擋下他的一拳會帶來多可怕的傷害。
十拳……
五十拳……
一百拳……
突然,那被鎮壓的大浪下,大量氣泡冒出,一條身上布滿幾丁質外殼的巨大蛇怪撕開水麵,爆射而出。
凱爾臉上冷肅如凋像,眼神中凶光一閃。
隻是那一瞬,他的拳頭揮舞出去的那瞬間,一陣轟開的氣浪噴湧而出,本就可怖的拳擊瞬間再提一檔。
絕技·認真一拳!
凱爾的身體硬生生被這一拳的反衝力轟得直立,腳下的礁石被腳趾摳成了碎石,拳頭的轟鳴甚至將浪潮聲給鎮壓下去。
那撲殺上來的怪蛇還沒來得及靠近,就被凱爾的拳風壓的甲殼波浪般蠕動,再然後,沉重的拳頭在碰觸瞬間,像是平地驚雷般,將它上身炸成一片血霧。
那拳風甚至還不停歇,裹挾著大量的碎塊直接將它身後的大浪擊潰,隻見那海麵上憑空出現了一條數米長的水下路徑,又瞬間被周邊的海水倒灌淹沒。
嗬哈!
他長長吐出一口熱氣,斜陽的餘輝撕裂烏雲,將大海燃成一片,那如血的霞光傾倒在他身上,發紅的皮膚將身上的海水蒸乾,使得他整個人像是煮熟一般冒著蒸汽。….
「魔物操控的海獸斥候嗎……嘖,遲早把你們宰了!」
凱爾強壓下心中的情緒和有些煩悶的表情,眼睛卻微微眯了起來。
這樣實力的海獸斥候,憑借著【獅心之證】所帶來的身體強化,他能從街頭殺到街尾都不帶停頓的,但它的出現卻是一個非常不好的信號。
他深深望了一眼海洋,這麽近的海岸線都出現了「海刺蛇」這種斥候兵,萬動城情況真是越來越麻煩了。
「滴滴~」雖然隔得遠,但聽力夠強的凱爾還是聽見了甩在岸邊的衣服裏,那傳呼機呼叫的聲音。
他伸手抓著兩米長的「海刺蛇」,甩向大壩方向,然後雙腳一蹬,一個前撲跨過了十幾米的距離,精準的落在大壩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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掏衣服,取出通訊器,點開通話。
「大隊長,西海岸的戰友回來了。」
「好,你稍等一下,我馬上過去。」
恰值大雨漸消,烏雲散去,他看了一眼方位,一腳蹬地,衝向車隊回來的方向。
…原野上…
「轟轟~」
遠方傳來了發動機的轟鳴,荒蕪的原野上,一行車隊如同不堪重負的老兵,艱難的朝著他們的方向前進。
戰鬥爆發後的數年,依舊是痛苦而煎熬的一天。
凱爾穿過在前方接應的士兵,他們的表情是嚴肅的,但有一種可怕的寂靜在他們身邊環繞。
「大隊長……」一名士兵靠了過來,遞給了一頂
軍帽。
凱爾將軍帽帶上並擺正,已經靠近的車隊上,一群地精為主、各族混合的雜牌軍低著頭,帽簷投下的陰影遮擋住了潰兵躲閃的視線。
沒人敢正視他的眼睛,凱爾隻能先行開口:「隻回來了這麽幾個人嗎?」
坐在車後排的一名地精槍手跳下了車,緩緩走到了凱爾身前:「其他的都被魔物潮淹沒了。」
「死了嗎?」
「大概是吧,可能有那麽些個幸存下來的,但估摸現在也被死靈操控,變成了新的亡靈了。」
凱爾點頭表示了解:「一場大敗啊。」
那名地精槍手表情沉重:「他們已經很努力的在和敵人戰鬥了,但是打不過就是打不過。
不管是哪一次、哪一次都慘敗而歸,現在萬動城能出品的裝備越來越差,子彈數量也越來越少了,我們,我們……」
此番西海岸防線,由混合職業槍手作戰旅旅長親率,本意是想占據沿岸高地,誘捕魔物群深入,但卻萬萬沒想到,在剿滅了海獸潮後,前所未有的死靈潮緊隨海獸走出海底。
那隱藏的死靈數量遠超千倍於他們的預期,有著職業者參與的行動也無異於羊入虎穴,硬生生被耗得彈儘糧絕,那些魔物才堪堪出手,以至於他們現在損失慘重到這等地步。
萬動城混合作戰旅的編號都快被打沒了。….
這次的反攻……不,可以說,魔物群出現以來的每一次反攻或防守,幾乎都沒有任何成果。
偶爾有之,那也是用無數士兵們的鮮血和生命換回來的。
哪些敵人,根本沒將魔物和死靈的生命當成是生命,隻當做是用來等價交換掉萬動城熱兵器部隊的棋子。
站在這裏等候他們回歸的其他地精臉上也是一片麻木。
從一開始渴望等候勝利的消息,到後來散不去的悲觀和絕望,甚至是如今,抱著麻木到近乎冷漠的心態在這裏等候,天知道他們經曆了什麽。
他們也曾期待著英雄凱旋而歸、眾人夾道相迎,隻是日子太久了,便忘了。
現在萬動城聯係不上外邊,其實城內已經謠言四起。
有很多人都在猜測……
是不是現在除了萬動城,已經沒有其他地精領地還堅持著了。
凱爾皺了皺眉:
「這場戰鬥不應該打的,他們明顯有準備,上千萬的的死靈潮,這根本不是匆忙之間能夠聚攏起來的數量。
我聽說那片海域的屍體都堆成了大壩……」
為首那名沉默著的地精一下子怔住了,望著凱爾,呼吸開始變得局促了起來:「為了後方的帝國子民,這是……必要的犧牲。」
「此時此刻,看著這樣的場景,你依舊抱有這樣可笑的想法嗎?」凱爾輕聲歎息。
此時此刻?
什麽叫……此時此刻?
為首的地精領隊烏瑞恩回過頭,掃過那帶著一身傷痕和鮮血歸來、宛如喪家犬一般的潰兵之後,他的腦海裏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那從海洋衝爬出的怪物。
君臨於魔物群之上的主宰者,也是主導了這場戰爭的魔物之王,眼珠子微微發紅。
那是陷阱,如果早知道這次會有魔物的王者親自參戰,他們就不會如此毅然決然的堵上一切。
因為在那個怪物麵前,他們就是一群無論多少次都無法取得勝利的敢死隊之後。
這就是此時此刻——痛苦、哀鳴、長久的沉默以及死亡。
這沉重的壓力壓彎了烏瑞恩的脊梁。
「凱爾大隊長,適可而止,這也不是烏瑞恩希望看到的結果。」
一名是身穿白大褂
、頭頂有些稀疏的中年地精從凱爾身後的人群中走出,他臉上帶著不太健康的膚色,似乎沒怎麽見光。
「帝國的榮耀比人命更重要嗎?」凱爾歎息,沒再說什麽。
他向來不喜歡那種無意義的犧牲。
當敵人的數量多到了一個量級,已經不是萬動城能夠抵抗的程度,無謂的犧牲換不來好的結果的。
這也是為什麽他已經在考慮到底要不要站在萬動城這邊的原因了。
畢竟他也要為自家的遊騎兵負責。
他要把他們安全的帶回家!
白大褂中年地精來在烏瑞恩麵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覺得你不是那種需要我來安慰的人。」
烏瑞恩其人,臉上有一條傷疤,五大三粗,一臉橫肉,肩膀上掛著一條臟兮兮的外套,滿身煙味。
看起來有那麽一點凶悍,算得上是地精中少有的猛士。
可以說,這人是凱爾相當應付不來的類型,也許他說話這麽帶刺,內裏也和烏瑞恩這人和他天生犯衝帶點關係。
信奉光榮戰死者,和凱爾這種大多時候都會比較謹慎的家夥比起來不搭。
畢竟……他不謹慎時,純粹就是因為已經找到了足夠多的後盾,沒有謹慎的必要。
隻是那烏瑞恩的頹廢並沒有持續多久,深吸了一口氣後,他那本來有些句僂的身體緩緩挺直,眼中露出一抹凶光,咧嘴直呼其名:「凱爾!」
凱爾對那說話粗聲大嗓的人並沒好感,尤其是他和自己說話的時候,指頭上還吊兒郎當的夾著根煙。
對於他這種恪守紀律的施法者而言,煙酒是最不應該碰觸的東西,而烏瑞恩這個地精卻明知故犯。
…以下不計費…
每天一次,我要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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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乛?乛?.
緋色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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