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神啊請寬恕我(10.2K)(1 / 2)

「你看起來不像個教官,而像是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混混。」凱爾伸出手指,像是感受不到熱度一般,將他的煙頭直接掐滅。

「哦,抱歉,他隻是習慣了。凱爾大隊長,你怎麽知道烏瑞恩以前是教官?」白大褂地精勉強微笑著說,同時對烏瑞恩使了個眼色。

烏瑞恩毫不在意的再次掏出火機將煙再次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大口,煙頭直接燃到煙屁股,好一陣吞雲吐霧:

「我和他認識比你要早,這小子當年來我手下訓練,吃了不少的苦頭。」

凱爾那澹漠的臉上,在聽見他這樣說話後,臉皮微微抽動,再說話的時候,聲音中已經帶上了些許情緒:

「如果你指的訓練是指讓一個12歲的小孩在負重徒步五公裏精疲力竭後,被拳頭一下下的擊打到近乎昏厥,那勉強算是了。」

聽見凱爾的話,白大褂地精愣了一下,扭頭看著烏瑞恩,就像是在看一頭牲口了。

「嘖,在你改良那些近戰職業者的專長強化方法之前,地精守備軍裏的職業者幾乎都有經曆過這事。

凝練專長本就是無比危險的行為,就算是那些長時間磨煉自己肉身、半隻腳走在這條路上的武僧,強行忤逆身體的本能,也會有巨大的風險。」

烏瑞恩將手中的煙頭丟在地上,一腳踩滅,不以為然的說:「拜托,職業者都要九死一生,像你們這種沒有基礎的人,如果不以鐵拳鑿擊特定部位,刺激身體求存的本能,一旦凝練專長失敗,五臟衰竭都很正常。」

凱爾悄聲的「嘖」了一聲。

雖說尹貝爾聯邦時代凝練專長的方法也挺野蠻,但他沒想到在六百多年前,這片大陸上凝練超凡專長的方法竟然這麽殘酷。

烏瑞恩低下頭再掏出了一根煙,點燃叼著嘴裏,看見凱爾的眉頭皺的更厲害了,他挑釁一般的挑眉,然後偏頭對白大褂地精說:

「行了,奧斯本博士,有什麽事上車說,你願意從你的狗窩裏鑽出來,想必不是為了見我,上車,我們回去的路上聊。」

奧斯本博士點點頭,然後視線看向了凱爾。

凱爾皺了皺眉,三人坐上一台車子,先車隊的人一步,朝著萬動城開去。

路上,在前排駕著車的烏瑞恩終於再次開口:

「行了,奧斯本博士,你有什麽想說的直接問他。就現在這破世道,你往前數也找不到一個身體比他強健的職業者了,往後怕是……也沒有機會了。」

地精帝國怕是已經崩塌,留在萬動城的不過是帝國的餘儘罷了。

現在萬動城的兵源隻會越來越衰減,在反施法場裝置的影響下,職業者的晉升也變得更加的困難。

新生的帝國子民中,甚至很多人都已經不知道職業者的力量是緣何而起的了。

白大褂地精點了點頭,朝著凱爾溫和一笑:「凱爾大隊長,我聽議長說,你當年曾被魔物‘暴食史來姆,寄生,並消融了部分血肉,是吧?」….

凱爾眯了眯眼,刺人的視線在一側的地精研究員身上徘回了一下,最後澹澹的說:「有什麽問題嗎?」

「我聽人說,你在還小的時候,就偷偷寫信告訴你父親的上司,說那些死靈和魔物背後有神祇的存在支持,如果需要取得成果,就必須儘早采取斬首行動。

否則一旦神祇使用神降,我們的計劃就會被瞬間破壞,可惜了,當時沒有人在乎一位人類小孩的方法,更別說采用。」

「也許我那時候就瞎猜猜?魔物本身在隨同地下城融入大陸的時候,就因為沒有得到世界意誌的認可,而相較於正常的大陸種族,更加的具備獸性。

而死靈因為渴求著生者的血肉,對於踐

踏生命的行為無比推崇,更加難以控製。

如此有攻擊性的魔物和死靈,卻如此有序的對地精帝國輪番發起攻擊,我覺得不合理,但你們卻被魔導裝備和熱武器的的火力遮蔽了雙眼。」

「你看你,敢說還不敢認了!」烏瑞恩突然失笑。

剛才吸進肚子裏的煙順著他微張的鼻孔噴出,眼神有些銳利:「我可記得分明,你當年托關係進營地,說想要成為一名職業者的時候,那眼神堅定的就不像個孩子。

當然,不隻是你,你手下的那群遊騎兵……嘖嘖,算了,當我沒說,至少此時此刻,你我還算是戰友。」

凱爾一時間有些沉默。

他不清楚烏瑞恩到底是在試探他,還是早就已經有了結論了,但無論是哪一種,至少都說明烏瑞恩已經開始懷疑他和他手下遊騎兵的身份了。

該死,現在情況有那麽一點麻煩啊!

按照正常的曆史回響類副本,世界意誌為了幫助副本攻略者儘快融入地下城,都會從零開始,為副本攻略人員提供一個科學合理的身份。

在這種情況下,幾乎很少聽說過有人會被曆史回響類地下城的生靈們發現問題……除非他們自己閒著蛋疼。

但現在這個情況,他感覺有些不太對。

車停了下來,萬動城的地上入口到了。

「如果你來這裏是為了問我這個,那我想沒必要繼續了。」凱爾說著,轉身推開車門離開。

「烏瑞恩!你說你——」白大褂地精用力的拉了一下烏瑞恩,然而沒拉動,顯然對於烏瑞恩這位地精混合旅實權控製者的粗俗也有些不適應。

「所以我才說,討厭和你們這些地精學者合作,對那小子哪裏要小心翼翼的試探啊?」

烏瑞恩把手中的煙頭從窗口扔出去,單手從口袋裏掏出壓扁了的煙盒,想再抽出一根。

敲了一下煙盒,空的,臉上肌肉抽動,口中罵罵咧咧,頭伸出窗口背對著已經轉身離開的凱爾喊道:

「我知道你現在很強,如果僅僅隻算萬動城裏的同胞,就算是將我們地精中體質最強的那些家夥都考慮進去,你也已經和他們不在一個層次了。….

但信我,別去找那家夥,你特娘的沒有機會打贏魔物之王的,就算你打贏了也沒有用,不要忘記了,最危險的從來都不是那些站在明麵上的家夥……

西海岸破了,我們的人基本死光,下手的是魔物之王,但牽扯著混合旅,讓我們離不開的,卻是一位神選者。

我們想走,但是我們沒機會了,你TM聽懂了嗎?」

凱爾腳步頓了一下,然後接著往前走。

「等等!」

烏瑞恩厲聲說:「我猜得到你的想法,在場的人哪個不想把各國聯軍搞死,但沒機會了,沒機會了懂嗎?

當年趁著他們還沒見過終焉彈,我們沿著國境線炸了一圈,取得了不錯成效後,很快就他們就出動了神選者,用神祇的力量來抵擋我們的主流戰鬥武器。

從那以後,我們想要搏命的想法,就很難實現了。

你很強,但你是有極限的,在麵對終焉彈時,你我沒有差別,除非你打算像當年的西海利刃一樣,直接將自己當做誘餌,敵我不分的將他們都炸上天……」

「烏瑞恩!!」白大褂地精聲音上揚,生氣的打斷了烏瑞恩的話。

「凱爾大隊長,請別誤會。」白大褂地精下車,急忙上前,「近期萬動城研究院有了一些發現,也許可以扭轉局麵,但是恐怕要麻煩您協助測試一下。」

「算了,我很忙。」

凱爾低下了頭,片刻後將情緒壓了下去,臉上帶上一絲歉意,「

抱歉,我今天有些累了,「海刺蛇」的事你們和上頭說一下。」

「不不不,是我打攪到你了,但我還是想和你說一下……」

「抱歉。」

凱爾再次說道,轉身走遠了。

白大褂呆滯了一會後,臉色有些低迷。

「烏瑞恩,你看看你做的什麽!」白大褂地精苦惱的對烏瑞恩說。

「嘿,你懂什麽,你以為我們講話對他好使嗎?那小子在是軍人之前,先是一位職業者……」

烏瑞恩嗬嗬笑道著,表情漫不經心。

像他們這種人,單純的言語可不那麽好使的,要麽就直接讓上級下命令,要麽就讓他主動做出選擇。

至於憑借口舌之利讓他改變想法?開什麽玩笑?

烏瑞恩怎麽可能不知道抽煙喝酒會影響職業者身體發揮,但還不是該抽抽,該喝喝。

像凱爾這種不抽煙、不喝酒、不近美色、不迷戀權勢的人,心智之堅定隻會更在他之上。

「他顯然不想和我們打交道,要是他不同意,我們最後的機會也沒有了!」白大褂地精有些苦惱。

一旁的烏瑞恩輕輕吸氣,突然暴起,一拳掄在白大褂地精臉上,將他錘到地上,馬丁靴踩在白大褂地精的臉旁:

「去NMD機會,老子要是管著的是遊騎兵,在接到你讓他們去給你們殿後的命令時,第一時間就先砍了你這發號施令的人。」….

烏瑞恩暴怒的像一頭獅子。

他曾是「為了戰爭的勝利,總會出現一些必要的犧牲」這一理念的擁簇者,至少在這次戰鬥之前是的。

但現在他發現自己錯了,大錯特錯!

如果說各國之間的戰爭是政治的延續,那與神祇的信徒之間的戰爭,就是為了謀求活下去的可能性。

戰爭的目的是求存,可西海岸的防線的全麵潰敗那天,他麵對那個藏在魔物群裏冷眼看著他的神選者時,突然感覺所有的戰鬥都不重要了。

他現在隻想保住還存活的同胞的命,至於和神的羔羊們之間的戰爭?

隻要有那個怪物(神選者)的存在,那隻會是一麵倒的屠殺!

「咳咳~感性可不是我們這些作戰中心的智囊團該有的情緒。」白大褂地精吐了一口血沫,一顆牙齒混著血沫濺在地上。

「大概是上頭知道你們這幫人也就能動動嘴皮?終究要有人來執行命令,而很不碰巧,那人不會是你們。」

烏瑞恩冷嘲熱諷道:「或許是擔心你們這些為了探究世界奧秘和神秘現象而不擇手段?畢竟研究院裏貌似有不少試圖從邪神的屍骸中找出神祇奧秘的狂徒,比如說曾經主導了【天梯計劃】的你。」

白大褂地精捂著腮幫子嘿嘿一笑,勉強站起:「也許我們隻是想追逐一下世界終極之美?說真的,我還挺羨慕你們的,至少你們什麽也不知道。」

烏瑞恩啐了一口,滿臉不屑:「怎麽著?像你一樣跪倒在邪神的屍體邊,乞求一個屍體的力量嗎?」

「那倒不至於,也許我更願意將那具屍體放上手術台,好好切片研究一下?」

白大褂地精喃喃,將掉在一旁的眼鏡撿起來,自顧自的說:「也許在你們眼中,我們這是這樣一群毫無責任心的大騙子?

畢竟就我而言,喊著為全地精和全大陸的利益而研究神祇的口號,但其實隻是為了拿社會的財富資源來滿足自己的貪婪求知的欲望,滿足我對那種玄虛的宇宙和真理之美的快樂。」

他用白大褂將自己帶灰的眼鏡擦乾淨戴上,落日的餘輝倒映在鏡片上,看不清他鏡片後的眼神。

「怎麽,這時候不想著求凱爾救救你們了

?」烏瑞恩諷刺說。

白大褂地精推了推鏡框,麵上扯出個略顯扭曲的笑:「不,我隻是突然認識到了剛剛我做了一個愚蠢而無效的舉措,反而是忽略了最重要的重點。

烏瑞恩,我本來以為你是站在我們這邊的,但現在看來,就算是你,也會被神選者的力量蒙蔽雙眼,你不是一個合適的候選人。」

「啊對對對!」烏瑞恩怒氣未消,滿臉猙獰,「對,我是嚇破膽了,在我麵對那個神選者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再也沒有反抗她的力量了。

但那又如何?凱爾不一樣,他足夠的強,他還沒到上限,更沒見過那個家夥,他比你們任何人都更有機會活下去。….

我本來覺得他那逃亡主義的思維會削弱他作戰的勇氣,但現在看來,這反而是個好事,他現在至少還能冷靜思考,而不是被狂熱的戰爭氛圍裹挾,失去作為決策者的冷靜。」

「所以你要阻止我嗎?」白大褂地精攤手。

「不,我是軍人,但我想如果你找我來開導那小子,那很抱歉,會適得其反。」

聽到烏瑞恩的話,白大褂地精笑了:「隻要不阻止,那就足夠了。」

是夜,暮色降臨,萬籟俱靜。

從海岸邊宣泄完心中怒火的凱爾拖著沉重的步伐邁入基地。

在路過萬動城入口處的巷道時,他的腳步停頓了一下,轉身朝著無聲的巷子走去。

黑暗之中,他再次對上了一雙失神的眼睛。

「我不是和你說了,在家裏會更安全嗎?」凱爾的眼神微微發冷。

那靠在垃圾桶旁的人類女孩米拉的身子下意識顫抖了一下,埋著頭說:「沒有家了。」

「……」

「他~他不要我了。」情緒稍稍平息了一些的小女孩沉默了一下,嗓音因為哽咽而有些變形。

凱爾鼻子聞到了一股怪味,眼神變得更加深沉了:「不會的,現在還活著的孩子,都曾被人深愛著。」

「西、西海岸回來的車裏,沒有見到爸爸。」小女孩努力擤鼻,可眼眶還是紅腫的。

凱爾愣了一下,腦袋微微發白,恍忽間想起那沉悶的會議室裏,有人說「兩天前那波蟲潮,西海岸死了很多弟兄」的話,想起了那支寥寥無幾的歸來的車隊。

他一時感覺言語竟有些蒼白,以至於搖著頭說:「他可能是想去拯救世界了,你再哭,他就不能安心的保護大家了。」

「他死了!」

「……是啊,他死了。」凱爾聲音愈發的低沉,「殺死他的,是「神祇」,記住這個詞,那是帶來末日並奪走你父親的怪物。」

「怪~物?」

凱爾的眼神中透著些許冷意,單薄的睫毛垂下:「是的,怪物。他們喜歡霸占怯懦者的大腦,讓他們除了會向自己搖尾乞憐以外,再也不會想到什麽東西。

有時候他們又會像吃飽的貓咪玩弄老鼠一樣,給它希望,又慢慢奪走它的生命。」

米拉眼神中的恐懼更濃了,不可置信的說:「為什麽~為什麽它們要這麽殘忍?」

「因為那是她們的活法,為了獲取力量,她們會將名為信仰的毒藥注入到活物體內,讓其順著血液蔓延全身,融入大腦深處。」

凱爾回想起前世某位因為褻瀆神靈,而被神選者圍殺致死的死靈法師的研究成果。

凱爾咬字非常清晰,呢喃一般的說:「神靈憑依以後,名為信仰之力的‘毒藥,會具現化,蔓延全身。

甚至不用24小時,信仰之力就會以人體為巢穴,孵化出更具侵蝕性的特殊力量‘神力,。….

神力誕生後,釋放出的特殊力量會取代人體大多數血

管壁,在身體內部紮根,形成取代內皮細胞的特殊激素,進一步解放我們身體的力量,而在這過程中,神力蔓延所造成的身體的快樂,會讓神選者義無反顧的成為快樂的俘虜。

他們將這個稱之為與神交融,是神選者超越自身極限的證明。

然而神力的成癮性太過強大,於是神選者會喪失對疼痛的判斷,沉淪其中,淪為從他身體中複蘇的神靈的玩具,任其擺布。

等待他們的,是在窒息的幻痛和蔓延的快樂中停止呼吸,化作被神祇操控的行屍走肉,所以你明白的吧……。」

凱爾蹲下身,輕輕捧起了女孩的臉,看著她已經被淚水淹沒的雙眸,澹澹的說:

「所以你明白了嗎?這就是神祇,以致幻的幸福扭曲真實、剝奪人智並製造活著的亡靈,歸根結底就是為了吃人。仇恨她們吧,因為她們,你的父親再也不會回來了。」

米拉的眼神有些茫然,顯然還無法理解。

致幻的幸福不也是幸福嗎?至少夢裏還有機會見到爸爸媽媽。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凱爾鬆開了捧著她臉頰的手,緩慢的將她的頭發揉亂,「這樣,你別哭,我就給你講個故事。」

米拉低下了頭,似乎有些抗拒的晃了晃頭,凱爾的聲音卻越發低沉:「如果你是聖堂中耀眼的聖騎士,曾向神宣誓會保護無辜弱小,誅殺妖魔邪鬼。

有一天,在前去驅魔的路上,你碰見貴族準備搶走一個女孩,在糾纏過程中,女孩的帽子不小心掉落,露出了她頭上的犄角,你知曉,她便是你要殺的惡魔。

但她身上很乾淨,沒有血腥味,應該沒有傷害過人。如果是人,你會義無反顧的救她。

可她是惡魔,惡魔的身份讓你也有了顧忌。你猶豫了,不知道是不是要救她離開。

可你曾在神前莊嚴宣誓保護弱小,立下與惡魔勢不兩立的誓言。」

少女童孔中的迷茫倒映著凱爾那蒼白但越發堅定的臉。

隻見他的眼神中滿是疲憊,但那沉重的話語卻在不斷拔高:「大多數的惡魔都會作惡,你覺得你是選擇視而不見,還是要背棄你的誓言,用仇恨的火焰喊出那句——

神啊,請寬恕我!」

小女孩靜默良久,眼神漸漸明亮了起來,她稚嫩的喉嚨中發出沙啞的呐喊,像是在求救一般:「那騎士會來保護惡魔小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