撚滅手裏的煙,陳一白過去了,跟導演一起排排蹲。
把周圍的人暫時揮散,導演卷著劇本在自己手心拍了下,小聲地試探著問:“冒昧問一下,一白是不是沒談過戀愛?”
一眼被看穿,陳一白隻能老實點頭。
成,那難辦了。得到肯定答複,導演把自己下巴磨了又磨,在磨出包漿前止住動作,看了眼不遠處的林萬瑜,又看了眼剛好向著這邊看來的守護神一樣的某大影帝,視線對上,腦子裏想著事,一些莫名其妙的心虛感湧上心頭。
導演立即移回視線,拍拍自己心口,轉了個身躲開一側的視線,湊近了些,像做賊一樣壓低聲音問:
“你對吻戲有什麽看法嗎?”
陳一白抬起眼。
“……”
今天注定不能接著往下拍,劇組早早收工,演員上各自的車。
重新回到車上,和以往不一樣,話不能停的人意外的話少,也沒有像平時一樣給自己好朋友發垃圾話和表情包,手機揣外套兜裏,側眼看著映在車窗上的自己的眼睛。
經紀人看他,問:“怎麽了?”
往座位靠背上一靠,陳一白重新轉過頭來,笑了下:“沒什麽,想個事,明天再說。”
車到酒店,他跟平時一樣蹦下車,回房間火速洗澡換上小狗睡衣。
“嘩——”
浴室水聲消失,頭上頂著毛巾,回完好鄰居消息,陳白放下手機往沙發上一坐,拿過經紀人給的工作用的平板,點開視頻軟件搜索關鍵詞,從推薦的第一個視頻開始看。
額前濕潤碎發垂下,垂眼看著屏幕上的畫麵,他慢慢擦著頭發。
視頻自動連播,一個接一個,瞳孔跟著視頻畫麵動著,頭發擦得半乾,他懶得再擦,直接把毛巾搭頭上。放一邊的手機亮了兩下又變暗,他沒注意。
在視頻再次自動跳轉到下一個的時候,門外傳來敲門聲。
不輕不重的兩聲,聲音熟悉,他按了暫停,起身去開門。
果然,敲門的是好鄰居,換了身休閒的衣服,站門口看向他。抬眼看過去,陳白一揮手,說了聲晚上好。
好鄰居應了聲,低頭說:“你今天有什麽事?”
雖然是個疑問句,卻是陳述的語氣。
陳一白眼睛一睜:“你怎麽知道?”
好鄰居說:“你今天沒有發最喜歡的那張表情包。”
竟然因為一張表情包被勘破,陳一白多看了人兩眼,認真道:“老許同誌你以前真乾警察的?”
疑似乾過警察的老許同誌問能不能進房間,他點頭,側身讓開了。
房間就客廳的燈開著,放在茶幾上的平板依舊亮著,上麵停在視頻裏的兩個主人公擁吻的畫麵。
沒有平板上的畫麵作任何看法,看了眼人頂頭上的毛巾,許斯年去洗漱間拿過吹風機,回來的時候問:“今天發生什麽了?”
陳一白重新在沙發上坐下,到嗓子眼的“沒事”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他瞅了眼平板上的畫麵,最終說:“導演今天問我願不願意拍吻戲。”
視線落在平板上,他沒有注意到身後的人動作一頓,靠在沙發上繼續說。
他演不出剛親完的感覺,但敲門的時候在接吻這段是之後的伏筆,舍去不了,相反很重要,演不出來,隻能真上。
導演讓他今晚再琢磨一下,明天再試一次,要是不行隻能改劇本。願意給出時間讓他試,已經是很好的待遇。
於是他今天晚上火速回來學習了,試圖學到導演說的眼神到底是什麽眼神。成果隻能說是不太明顯,或者近乎沒有。
低頭按開吹風機,許斯年知道今天回酒店之後導演和製片輪番打電話說有想商量的事是什麽事了。
麵上表情不變,手指從細軟發絲間穿過,他問:“林萬瑜那邊同意了?”
又是陳述的語氣,但這點細微的語氣差別被吹風機的聲音掩蓋,聽不出來。
陳一白說是。
全場最倒黴的成了林萬瑜,因為他的問題,有很大概率不得不和一個男人親。
吹風機的聲音停了。
察覺到聲音消失,以為出了什麽問題,陳一白抬起頭,剛好對上好鄰居一雙深色眼睛。
好鄰居問他:“你不想和他試?”
他點頭,不自覺戳了下胸口上的小狗頭,覺得無論從哪方麵來說都很怪。
“那其他人呢,”許斯年說,“有其他可以接受的人嗎?”
陳白略微思考,硬生生把自己想出了一身雞皮疙瘩,差點炸毛,火速一擺手:“不行,都好奇怪。”
他搓搓手臂,試圖通過摩擦生熱讓雞皮疙瘩消下去,在安靜空間裏又聽到好鄰居的聲音:
“那如果是我呢。”
“?”
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他猛一抬頭,試圖讓好鄰居重新再說一遍。
迎著人投來的視線,許斯年這次沒有避開,低聲問:“可以接受我嗎?”
好的沒聽錯。
一個出乎意料的問題。從來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陳一白眼睛一睜,一時間不知道從哪裏開始思考,大腦飛速轉動。
大概是摩擦生熱有效,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終於稍稍消下去了些。腦子裏充斥的瞬間炸開的想法太多,大腦自動開始進行簡化,最終簡單精簡成了最初始的能不能接受的問題。
低頭沉思片刻,他誠實道:“可以是可以。”
比起跟不熟的人麵對麵,和好朋友一起顯然要好接受不少。
“但是你也不是演的流……”
思考過後一抬頭,他話還沒說完,徑直對上了好鄰居看來的眼睛。
墨黑,深不見底。好鄰居彎下腰,拉近了距離,近到他之前經常誇好看的眼皮褶子也可以清晰看到。
以前不是沒有像這樣靠得這麽近過,但這次似乎不太一樣。
脖頸一側是好鄰居支在沙發靠背上的手,陳白看過去,還能看到手背上突起的縱橫青筋和再上麵一點的曾經在他手上待過一段時間的冷灰腕表。
鼻間全是熟悉的好聞味道。
再抬起眼對上人眼睛的時候,他看到那雙熟悉瞳孔裏多了太多他之前沒有看見過的也分辨不清的情緒。
洶湧濃烈,藏無可藏。
已經能夠感受到灼熱呼吸落在臉側帶起的些微癢感,距離過近,近到木頭如陳一白也能知道這是在做什麽。
撐在沙發上的手不自覺動了下,他也沒往後退,就這麽直愣愣坐著,太過震撼以至於還大腦還在加緊處理。
雖然沒有這方麵的經歷,但他至少知道,朋友間可以拉手可以抱,但應該沒有朋友會親嘴。
“……”
距離慢慢拉近,在真正碰上的前一刻,許斯年停了下。
坐在沙發上的人沒動,雖然震驚但瞳孔清明,意識還在。沒有退,也沒有推開他。
一手陷進沒有乾透的細軟發絲,他低頭碰上淺色唇瓣。
一瞬間,淺灰瞳孔霎時擴大。
呼吸逐漸被剝奪,瞳孔渙散,生理性淚水打濕睫毛,陳某白原本撐著沙發的手發軟,再也支撐不住,不自覺向下滑去,滑到一半被一隻大手穩住。
落在後腰的手灼熱且有力。平時可以輕鬆應付他的偷襲,也能拎起無論有多重的超市購物袋,他最清楚這手力道有多大。
果然沒再下滑,在意識渙散的前一刻,短暫分離,空氣終於重新回到鼻腔,生理性淚水打濕睫毛,他喘了幾口氣,抬起軟得很難使上勁的手握住人衣擺,啞聲道:“不行了,喘不上氣了……老許。”
他已經喘到連老許同誌四個字都很難喊完整。視線落在不用人工造就已經泛紅的眼尾,老許同誌慢慢順著他的背,讓他慢慢深呼吸。
聲音很輕且低,和之前打電話哄他止住寬麵條淚一樣的語氣,隻是這次沒再隔著冰冷手機,陳白甚至還能感受到人說話的時候帶起的震顫感,就在耳邊響起。
他順過氣了,然後再一次失去呼吸。
許斯年略微垂下眼,伸手握過人已經快要握不住自己衣擺的手,帶著放在了自己腰上。身下人呼吸逐漸吃力,落在腰上的手不自覺收緊,抓緊了他後背衣服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