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心了,隨手把垂在身前的頭發撥到腦後,伸出手領導拍肩:“很好,小許同誌確實說到做到。”
他滿意誇獎,沒有注意到小許同誌視線自從第一眼後沒再落在他身上。不是不想看,更像是不敢看。
許斯年伸手幫著披過原本搭在手上的外套,垂下眼,眼睫遮住眼底情緒,說:“氣溫低,加件外套。”
陳一白想說自己有外套,就在車上,但是話沒說出,好鄰居動作很快,外套已經披他身上。
他於是配合地兩手一伸,手臂成功進袖管。
又是溫暖一個白,抬眼看著麵前人低頭幫忙挽袖口,他注意到什麽,關切問:“老許同誌剛在太陽底下曬了很久嗎?”
老許同誌沒有看他,繼續挽袖口:“嗯?”
陳一白實誠道:“你耳朵好像曬紅了。”
雖然不太明顯,但細心如他還是能發現。
老許同誌難得安靜了,過了半晌道:“嗯。”
衣袖挽好,因為在車裏整理東西所以慢了幾步的經紀人和助理來了。
助理包裏帶著外套,邊走邊打算掏出,結果定睛一看,終於看到了什麽,掏外套的手一頓,之後默默放下。
沒有多留,陳一白被經紀人拎走了,拎去了拍攝現場,進行提前觀摩。
現在在拍的是地痞流氓哥和考研哥因為晚上發出動靜打擾學習的事在走廊吵架的戲。走廊中間空出,兩端都是人,他隻是平時站好鄰居身邊顯得矮,實際上身高還挺夠,站在外圍也能看到裏麵的情況。
跟昨天看到的靦腆模樣差別巨大,那位跟他對手戲最多的搭檔一改昨天的靦腆,留著頭寸板,紋身橫貫整條手臂,看向考研哥的視線裏滿是不屑和煩躁,比地痞流氓還地痞流氓,考研哥哆嗦著卻還是據理力爭。
不能說一模一樣,隻能說兩模兩樣。
看到他多看了兩眼就知道他在想什麽,經紀人在一邊用隻有他能聽到的聲音低聲說:“上次你得的那最佳男配,林萬瑜也是入圍的人之一,拍合照的時候還在你邊上。”
雖然最後還是差了那麽點感覺,輸在了他手上,但還是確實說得上一句有實力。
陳白果然沒印象,於是隻簡單應了聲。
他出現得無聲無息,直到一條拍完,掌鏡的另一個導演喊卡的時候,有人堆裏的工作人員不經意一轉頭,這才發現後麵多了兩個人。
陳一白成功收到了最高規格的注目禮,連帶著剛過完一場戲的流氓哥和考研哥都看過來。
“……”
他選擇微笑。
今天戲份不少,下一場戲就到他。直接脫下剛穿身上沒多久的外套,有點冷但能忍,他直接上了。
時間緊任務重,他一天到晚好幾場戲,和流氓哥的戲份占比最大。
好鄰居已經和演朋友的演員去街上另一個取景地拍攝,今天一天的戲份都在那,沒人跟著嘮,接連一次過了幾場戲,他於是下戲休息的空檔直接往原地一坐,翻手裏已經翻得皺邊的劇本。
果然隻要是演電影他就跟打戲過不去,每次接電影必有打戲,儘管是現在這種人設也不例外。看著就能打的流氓哥沒打戲,結果是他擱這庫庫打。
流氓哥也沒人跟著嘮,也可能是單純的上進,也跟著在邊上原地坐下,坐了多久就看了多久的劇本,劇本上還有各種劃重點和批注。
跟喜歡隨時爆粗口的流氓哥人設不同,林萬瑜頂著個大花臂卻十分內斂,一起坐半天硬生生沒說半個字。
直到晚飯時間,天色黑下,劇組的晚飯送到,遠處有動靜響起,看了半天劇本的人終於抬起視線,說:“陳老……”
陳老師已經從小板凳上離開了,因為在送飯的車後看到了收工回來的好鄰居。拎著有些礙事的裙擺直接小跑著過去,他整個人直接蹦進黑暗裏,嘈雜聲響裏還能聽到隱約的一聲“老許同誌”。
當天晚上晚飯後,陳老師沒有和好鄰居有對手戲,但有幸看到了好鄰居的拍攝現場。
從各方麵來說的頂級壓迫。
好鄰居平時說話不急不緩,聽上去還怪舒服,眼神也平和,工作的時候深色瞳孔不見底,一眼掃過去的時候像是能把人穿成篩子。
“……”
在周圍所有人都還在圍觀的時候,陳某白開始低頭迅速翻劇本,找到已經快翻爛的打戲片段。
他有一段和主角朋友的打戲,以及和主角的打戲。
和主角的打戲包括但不限於試圖抹人脖子和背後偷襲。
迎著旁邊經紀人投來的視線,他瞅了眼劇本,又抬頭瞅了眼好鄰居黑色上衣底下的流暢線條,眉梢一跳,默默伸手指了下自己的胳膊腿,兩眼一睜,說:“抹人脖子,我嗎?”
經紀人想了下就安排在不久之後的和主角朋友的打戲,安慰拍肩:“至少這場戲在挺後麵,先拍的是另一場。”
一個白對著自己胳膊腿陷入沉思,從最後一場戲結束一連沉思到了上車,想自己好鄰居該怎麽放海才能讓他完成抹脖子和背後偷襲的動作。
他再想就要直接想一晚上,經紀人直截了當打住他。把今天帶上但沒用上的外套放一邊,她看了眼窗外同樣也在準備離開的其他人,問:“今天和林萬瑜對戲感覺怎麽樣?他是不是還不錯。”
“挺好。”
陳一白的評價標準很簡單粗暴,隻要過戲過得快就算好。他終於暫時不去想放海的事,略微一思考,又說:“就是話挺少。”
看劇本看得可認真,他於是沒打擾人,第一次達成和別人坐一起超過一個小時但0交流的成就。
“話少嗎?”經紀人多看了兩眼窗外,正好看到站路邊說話的流氓哥和考研哥,說,“我今年晚上看他和演考研的學生那個演員聊得還挺好,好像關係不錯。”
陳一白往後一靠,很想得開:“那就是和我聊不來了。”
交朋友靠緣分,不是所有人都能聊得來,他對這些倒不強求。
他心態挺好,經紀人於是也不多說,在車輛啟動的時候看了兩眼手機,幫這個完全不關心網上消息的人實時播報最新消息,說:“你的劇收視第一了,口碑不錯,今年應該可以試試爭個劇王。”
覺得人應該沒有劇王的概念,她於是換了個簡單的說法:“總之就是夠你賺了。”
電視劇從上線到現在,能夠得到的分紅已經遠遠超過了當初讓出的部分片酬,播完之後的收益應該挺可觀。
她說:“恭喜,離你的大目標又近了一步。”
陳白笑著應了聲。
劇組趕進度,在上了幾天安穩白班後,某白按照劇組原定計劃,迎來了第一個大夜戲同時也是第一個打戲。
打戲是在居民樓樓道和樓梯間的追逐戲,五月份的天黑得還算早,在傍晚時候劇組就開始架設設備,樓梯間不斷有人進進出出,不大的空間裏擠滿了各種設備。
外麵天黑不影響樓梯裏邊明亮得跟白天一樣,周圍是不斷走動的工作人員,陳一白套著件外套,跟著動作指導現場簡單過一遍動作。
他這場戲重要,今晚現場就拍他們這一個片段,其餘沒有戲的演員原本按理來說已經可以離開,林萬瑜和考研哥兩個人留下了,在現場觀摩。
許斯年也留下了,不是為了其他,隻是單純為了看住人。
“然後到時候你就像這樣,從這裏翻過去,壓低重心往下滑,到這個點的時候就預備起跳,勾住朋友脖子。”
動作指導一個一個講點位,講完後一抬頭,看向站在樓梯之上的人,問:“懂了嗎?”
陳一白懂了,並且行動力很強地把手一撐,直接翻身上樓梯有一定寬度的扶手,手一鬆,直接上手試。
“?”
他動作飛快,絲毫不帶猶豫,其他人甚至來不及反應,隻看到眼睛一花,人已經飛出去了,心臟猛然一抖,大腦都空白了瞬。
人飛出去了,又飛回來了。
被一直安靜站旁邊的許大影帝給拎回來的。
小心臟還在不停跳,工作人員暫時放下手上的工作,首先去布置安全設施了,加緊在樓梯一側加上防止摔傷的軟墊。
天色徹底黑下的時候,所有設備布置完成,樓梯間的照明的光亮消失,現場清場,變成普通樓梯的模樣。
主角朋友意識到這棟居民樓的異常,但沒有證據,在深夜前往居民樓查證自己的猜想,結果在三樓原本應該沒人的廢棄廁所遇到了應該在二樓房間早就入睡的房客,沒有絲毫猶豫,他拔腿就往樓下跑。
走廊裏回蕩著的全是粗重的呼吸聲和淩亂腳步聲,之後腳步聲變成下樓梯的聲音。靠著快速的反應能力和追在後麵的房客拉開距離,在下到一樓即將下完樓梯跑出居民樓大門的時候,一直跟在後麵的腳步聲消失,他一回頭。
樓梯上沒人,穿著黑色長裙的人影直接翻身上了扶手,單手一支,直接從二樓扶手躍下,另一隻手隨手解開脖頸上的黑色係帶。係帶和混合著披散長發向後揚去,黑色裙擺綻開,發出烈烈破空聲。
距離陡然拉進,出口的光亮映上一雙漂亮得驚人的淺灰瞳孔和看死人一樣的淡漠和睥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