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一白於是略微抬起眼,看了眼窗外。
不開玩笑,萬裏無雲,陽光明亮到刺眼。
經紀人說:“這段時間變天很快。”
天氣變很快確實是挺快,但沒像天氣預報說的那樣下雨。第二天是陰天,溫度比平時降了不少,有小風吹,但完全沒有下雨的意思。
上午爬起來直播幾小時,下午在和財神約好的時間點前,陳一白準時下播,摘下耳機後這才意識到房間比開播的時候暗了不少。
陰天,不下雨,一個剛好適合出去玩的天氣。
從椅子上站起並拳打腳踢了兩下,覺得身體舒展了,他終於站衣櫃前換下了身上的39.9,穿上品牌方再次送來的新的免費衣服,拿過鑰匙下樓。
出了大樓大門的時候,他剛好接到財神打來的電話。
三兩步跳下樓梯,接通電話,他略微抬起帽簷,率先說:“兩分鐘,在衝刺了。”
衝刺,指用比遛彎快一點的速度前進。
財神打電話倒不是想催他,隻是想說一下上車的地點。
他不說其實也行,出了小區大門,路邊就停了兩輛車,一輛是出租車,剛走。向著唯一停路邊的車走近,陳某白原本打算自覺打開後座車門,結果耳邊細微一聲響,副駕的車門彈開,手機裏也傳來聲音,說:“這邊。”
他於是去副駕了。
和之前略微不一樣,這次坐駕駛座上的不是司機,是原本應該坐在後麵的財神。人上車,結束手機上的通話,財神隨手熄了屏幕,把手機放一邊。
交通規則記心間,坐上副駕後自覺主動係上安全帶,陳某白邊係邊問:“財……才注意到怎麽是霍總親自開車?”
財神說:“偶爾開一下。”
略微側眼,注意到人又自動開啟了靜音模式,他手把上方向盤,提醒說不用裝。
“?”
已經連續兩次不用進入工作狀態,兢兢業業好演員轉頭仔細看了眼邊上的人,大腦轉動,合理懷疑人又和白月光哥鬨矛盾了,但看對方心情似乎又挺好。
想不太懂,於是不想。隻要有工資拿,什麽都好。車輛啟動,看著向後退去的路邊景象,瞬間進入休息狀態的好演員問:“這是去哪?”
“城南,那邊之前建了個公園。”
側眼看了眼旁邊人還戴臉上的口罩,霍川說:“今天不對外開放,沒有人進出。”
換個說法就是不用擔心其他人看到,可以不用戴口罩和帽子。張女士在身體還算可以的時候住城南,當時有朋友寄養的狗,為了讓狗不用牽引繩跑得自在,所以建了個私人的花園,更多時候被人叫做公園。
沒什麽依據,他隻是單純憑直覺覺得比起各種室內的活動,這個人可能更喜歡在外麵遛彎。
陳某白確實喜歡遛彎,在薑女士家裏的時候要是晚上溫度允許,他就會跟著人一起去院子裏溜,院子夠大夠他溜。
公園簡單來說就是一個放大版的院子,聽到財神說的話後,他第一反應是進沒有對外開放的公園和偷偷進人院子一樣似乎有點不對頭,好在理智還在,在真把話說出前腦子轉了個彎,想到公園是人出資建的可能。
從這到城南不遠,一個小時不到的車程。
公園確實沒對外開放,停車場裏隻有他們這一輛車。車門打開的瞬間,完全不給人反應的機會,陳某白解安全帶跳下車的動作已經十分熟練且絲滑,平穩落地。
下午出發,到的時候已經是傍晚。雲層飄在上空,遮住大多光亮,路邊的燈光亮起。隨手把口罩揣兜裏,他伸手摘下帽子,讓自己頭發也吹吹傍晚的風。
碎發向後揚,兩側樹影晃動,風裏似乎都帶上了樹葉混合著青草的味道。
霍川側眼看過去,陷在陰影裏的瞳孔定住,之後再移開,看向其他地方。
他猜得確實沒錯。在室外這種地方,身邊的人比在商場裏逛的時候要放鬆得多,眼睛笑得眯起,低頭伸出手試圖感受風的形狀,話比平時更密集了些。
【18:45】
今天沒有戴表,低頭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之後把手機重新放回口袋,霍川說:“再往裏走有噴水池,晚上的時候會不一樣些,想去看看嗎?”
摘下帽子的第一瞬間就擁有了一頭亂毛的人點頭。
公園被叫做公園不是沒有道理,很大,從原本的地方走到據說有噴水池的地方花了不少時間。陰雲厚重,天色徹底暗了下來,隻有遠處的城市燈光和邊上的路燈照亮。
噴水池在,呈一個向著中心下陷的圓形緩坡道,坡道光滑,看著像是還能讓小孩溜滑梯,中心還有個像是小池塘的地方,一切都挺好,就是沒有噴水。
噴水池疑似壞掉,永遠都十分貼心且樂觀的陳某白安慰拍肩,說:“中間那小池塘也挺好看。”
暫時沒有回應他的安慰,霍川低頭再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18:59】
“鐺——”
手機屏幕亮起的時候,一聲輕微的金屬和大理石地麵碰撞的聲音響起。是一把鑰匙,比正常的家門鑰匙稍小些,上麵有條短細繩,剛好在光下看得清楚,看上去已經有一些年頭。
看到鑰匙,還映著手機光亮的瞳孔一動,霍川迅速低頭彎腰。
有人已經先他一步動了。鑰匙落在緩坡道上後沒有停留直接下滑,在滑下的瞬間陳白就跟著壓低重心上了坡道,碎發和衣擺迅速從風裏掠過。
緩坡的儘頭是排水口,排水口大到能夠完全吞下一把鑰匙。之後就是小池塘,從排水口到小池塘,距離不到兩米。
有緩坡道的加速度加持,由於慣性,以已經下去的人的速度過去,會直接衝進小池塘。
“……”
池塘水淺淺,輕易能看到底,在光下晃動著,平靜無大波瀾。
卻像是無底深淵,海浪滔天,暗流湧動,深不透光。
漆黑深淵,無邊窒息。
所有聲音都消失,霍川瞬間從緩坡邊緣跳下,視線隻剩下前麵的人影。
他的動作最終還是慢了一步,從空中落地的時候他支著腿抬眼看去的時候,前麵的人已經以一種不可阻擋的姿態迎麵對上漆黑水麵。
一手撐著地麵滑過,從坡道上下來,陳白速度不減,直接向著小池塘衝去,絲毫不帶緩衝。
迎麵對上略微起了波瀾的池塘,在撞上水麵的前一刻,他一手撐在池塘邊緣的石磚上一個借力,借著力道扭轉方向,直接跳出池塘的範圍,在邊上人行道上穩穩落地。
之前拍戲的時候學的一點花架子居然在這種時候派上用場。
隨手擦去一把並不存在的汗,他一抬眼,原本想看向原本站的地方,結果一眼對上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從上麵下來,已經近在水池邊的財神投來的視線。
那視線很難懂,有太多的他分辨不出來的情緒。
分辨不出來就不分辨。他半蹲在人行道上略微一抬手,抬起的手的手心張開,一把小鑰匙穩穩掛手指上,在光下泛著淡淡光亮。
他笑說:“趕上了。”
在鑰匙掉進排水溝前半秒撈起,還怪驚險刺激。
之後又問:“霍總怎麽下來了?”
霍總向著這邊看來,視線先是掠過鑰匙,最後停在了他身上,一雙瞳孔睜著,向著這邊抬腳走來。
七點整。
“嘩——”
漫天水霧從池塘邊緣冒出,氣勢恢宏,場麵浩大,噴灑到最高處後星星點點散下。
原來噴水池這東西沒壞。
陳某白剛好蹲在安全區域,眼睜睜看著池塘邊的霍總被從頭淋到腳,襯衫濕透,睫毛掛水。
財神落水,十分狼狽。
“……”
雖然不太明白,但他選擇性呈現顯性的天生的微笑唇又出現了。
霍總向著這邊走來了。
“老板雅興,”撐了把地麵站起,陳某白狀似若無其事地伸手擋住嘴角,說,“洗澡呢這是?”
他略微後退一步,躲開差點波及到這邊的水霧,說:“我昨天剛洗,今天老板自己洗洗就好,我就不陪老板雅興了哈。”
他必然要乾乾爽爽回家。
繼剛才袖口被水霧打濕後,頭頂又有兩滴水滴落下。
以為還在波及區域內,他於是又往後退兩步。沒用,並且事態發展到不止頭頂被沾上水。
覺得這發展有點不太對,他抬頭往上看,試圖找出原因。
然後傾盆大雨迎麵撲來,四周都是彌漫開的水汽,威力和噴水池一般無二。
“嘩——”
天氣預報預告了好幾天的大雨終於落下,在這種時候。
確實挺大,挺猝不及防。
從頭淋到尾,陳臭運氣:“……”
肯定沒看錯,他剛肯定看到財神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