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話長。”
陳白瞅了眼之前一起打球的高中生們,發現所有人都麵色如常,於是若無其事地隱瞞了自己腰痛的原因,長話短說:“最近運動量有點過大。”
運動量有點過大,指打了場籃球,且場上隻有他腰酸背痛。
許浪不太懂,但會說一聲辛苦。
陳白感謝好弟弟的關心,一低頭,看到身邊人衣兜裏的露出半截的紅黃色的紙張,說:“你東西快掉出來了。”
許浪於是一側身,低頭看去。
他這一動,東西是徹底掉出來了。
是剛才因為沒處扔所以隨手揣兜裏的宣傳單,跟著一起掉出的還有幾張對折的白紙。
今天接小刀接了幾次,他已經接得習慣,陳一白撐著腰側,彎腰一撈,接住了掉下的紙張。
被隨意對折的白紙綻開,裏邊是已經做了大半的試題。
許浪適時解釋說:“這是今天老師留的題,我有題不會,想帶寢室裏再看看。”
旁邊的其他人瞬間轉頭看來,同桌不可思議地小聲道:“午休還做題,你背地裏這麽卷嗎!”
有的人回寢室不帶書包不帶書,原來兜裏居然還揣著題。
樂於助人陳二白低頭瞅了眼唯一空著的選擇題,說:“要講一下嗎?”
許浪瞬間坐直身體:“可以嗎。”
陳白轉頭看了眼開放後廚的廚師還在瘋狂顛勺的手,又重新把頭轉回來,說:“還沒上菜,時間應該夠。”
懂事的許弟弟瞬間站起,把自己位置讓給臨時上任的陳老師,順帶掏出筆,又把同樣折疊得粗糙的草稿紙攤開,反向對折了下。
陳老師接過筆,挽起外套衣袖,低頭看題。
一道放最後的物理多選題,旁邊有零星兩點筆記,還有畫得粗糙的草稿圖,看得出做題的人有掙紮過。
沒想到吃個飯都能遇著講題,一桌人在忽視和偷聽間選擇起身圍觀。
與其被卷,不如大家一起卷。
畢竟他們都沒做出這道題。
是一道和磁場有關的題,結合了不少其他知識,不難,隻是有些複雜。陳白從底下抽了張草稿紙,就著上麵潦草的草稿圖說:“你前半段思路是對的,但有些太複雜,這裏可以從磁感應強度入手。”
直到聽了一會兒,圍觀的人終於發現坐著的人是真在講,許浪也是真在聽,這才意識到人是真會這題。
人堆裏有人沒忍住小聲道:“……woc我剛沒仔細聽。”
問題不大,因為周圍的同學剛也沒仔細聽,全都顧著看人去了。
他們眼瞅著一堆公式出現,草圖變了幾次,最後變成了完全不認識的模樣。
“……”
草圖和公式列完,把整道題從頭到尾講完,陳白講完後一轉頭,對上的就是幾雙無神的雙眼。
許弟弟看著題,看上去像是聽懂了,但腦子裏沒完全理順,還在思考。
瞅見隔隔壁桌菜才上一半,好心的陳一白又簡單講了一遍。
這下其他人從頭認真聽,似乎聽懂了,有人發出了“握草原來是這樣”的聲音。
沒把最後的值算出,陳老師把位置和紙筆還給許弟弟,讓人自己算。
然後他眼睜睜看著原本在身後的一桌人回了位置,都默默掏出了揣兜裏的紙和筆,包括之前說許浪卷的同桌。
“……”
清楚直觀地見識到了高中生的內卷力,陳某白選擇趁人做題的時候瞅兩眼放桌上的宣傳單。
是附近商場的超市的宣傳單。
不誇張地說,勤儉節約市民陳的一雙眼睛瞬間就起了波瀾。
這邊的高中生做題,他站一邊,在第一時間掏出手機聯係自己的好鄰居兼飯搭子,簡單直接地發了宣傳單的照片。
好鄰居看到照片就懂了他的意思,消息回很快。
得到肯定回複,把手機重新揣兜裏,他低聲問已經開始重新打草稿的許弟弟:“周五回來有什麽想吃的?”
之後又補充說:“我和你哥今天去逛超市。”
許浪:“……嗯?”
雖然很難想象自己那哥逛超市的樣子,總之許浪迅速報了一溜菜名。
抓住能壓榨自己哥的機會的時候他是一點不帶馬虎。
陳某白速記了菜名,揮揮手,利落離開高中生堆,回到自己的社會人士堆。
他回來的時候正好趕上開飯。旁邊經紀人轉頭看了眼另一桌的還在伏案寫題的高中生,好奇問:“熟人?”
他拿過碗筷,一點頭:“朋友的弟弟。”
已經從這個朋友腦的嘴裏聽到過不少關於朋友的事,經紀人聽人一說朋友就知道指的是哪個朋友,一點頭,說難怪。
這人跟那朋友關係好,和朋友的弟弟認識也正常。
旁邊的周淨側眼看過來,說:“上次酒店看到的那個朋友?”
他這“上次”客觀來說確實有點太過久遠,陳一白思考了會兒,之後終於反應過來,一點頭,說是。
周淨側頭看了眼高中生堆,又收回視線,最終沒有多說。
中午吃過飯,劇組重新開工,拍得順,晚八點提前下班。
陳一白下班的時候的心情是肉眼可見的好。兩個助理跟著經紀人瞅著人離開,沒想明白這人哪來的好心情。
已經完全了解這個人,經紀人手裏揣著走路邊的時候被塞的宣傳單,大概能猜到這人心情好的原因,一時間很難言說。
有的人一腳踏進這個最虛浮的圈子,還是始終如一地好滿足。
好滿足的人在下班後直接在小區門口和自己親愛的好鄰居彙合。
好鄰居個高腿長,一如既往一身黑,站那就跟路標一樣,一眼就能看到。
陳某白略微抬起帽簷,直接小跑著三兩步上前。
已經預料到他會跑著過來,好鄰居已經提前伸出手,在靠近時握住人手臂,手動進行減速。
手動減速成功,陳師傅剎住車,低頭從兜裏掏掏,掏出了可以當折價券用的超市傳單,給自己的老許同誌進行全方位展示。
周圍燈光暗,看不太清楚,但老許同誌還是給麵子地多看了兩眼宣傳單。
隻在收回視線的時候,他瞳孔向著一側微移,看到舉起傳單的手的指關節,道:“受傷了。”
陳某白收回舉起宣傳單的手,低頭看了眼,說:“隻是破皮,沒事。”
好鄰居問:“痛嗎?”
陳白:“不痛,沒什麽感覺。”
他有痛是真說,上次受傷痛起來還會在好鄰居車裏拳打腳踢,現在說不痛就是真不痛。
許斯年最後看了一眼麵前的人的手,應了聲好。
今天的目標是買齊家裏缺的東西以及好弟弟報的菜單要用的材料,陳某白收起傳單掏出手機,給人看了好弟弟點的菜。
“……”
簡單瀏覽手機上記下的一連串的菜單,許斯年眉尾一跳,說:“他的話不用多聽。”
陳白倒是覺著還好,抬手一拍人肩:“弟弟難得一周回來一次,該吃點好。”
好鄰居長得高,他手一抬高就扯不知道扯著哪,腰又一痛,於是又迅速收回手撐自己老腰。
動作頗有八旬太爺的風範。
八旬太爺身殘誌堅,腰酸背痛也要逛超市。
因為宣傳力度十分之大,商場的超市到晚上也熱鬨,還有不少人進出。
八旬太爺身體欠佳,於是負責帶路,老許同誌肩負起推推車以及從貨架上拿東西的重任,然後再一起排隊稱重。
稱重的隊伍排很長,需要花一段時間,但排隊的過程並不無聊,嘮嗑大王總有說不完的話。
許斯年推著推車,低頭安靜聽人說著。
超市裏和外麵路邊不一樣,燈光明亮,所有細節都暴露在光下。
因為職業需要,演員的感官比普通人來得更敏銳。旁邊依舊是熟悉的說話聲,低頭安靜聽人嘮的人略微側過眼,注意到附近人投來的視線。
大多視線都落在了身邊人的手腕上。夏天的衣服衣袖短,也沒有護腕遮掩,傷痕直接而明顯。
許斯年低頭,一手碰上手腕表帶。
“哢——”
正嘮著,陳某白突然聽到嘈雜聲響裏傳來很輕又乾脆的一聲響,從身邊傳來的。
他轉頭看過去,正好看到好鄰居低頭解下手上一直戴著的腕表,低聲說:“抬一下左手。”
短暫分辨了一下左右,陳某白不明所以但照做。
之後手腕上就傳來溫熱觸感。
好鄰居略微彎下腰,把剛取下的腕表戴他手上,低頭垂眼,仔細扣上表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