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在祭典,逆飛的天燈(4)(2 / 2)

“所有人都知道,你不會那麼老實地撐傘。”靜海深月忽然垂下眼睫問,“你難道不怕被打?你每次來找我,都要被打吧?”

酒精塊的廉價光線照亮兩人腳下的木板,梓川孝空那黑色的長外褂在地板上摩擦,發出類似悲鳴的噪音。

梓川孝空緊繃的表情倏然展開,低聲嗤笑道:

“深月,我不明白合格的父親是怎麼做的,但就原諒我的自作主張。”

“一定要離開知鳥島——”

梓川孝空撐著傘,就在靜海深月俯身準備放飛下一個時——

喀——!

隻見梓川孝空突然將傘合上,雙手緊握住傘柄,轉身朝著掛在稻穗竹竿的天燈,重重砸去。

稻穗竹竿經受不起打擊,連接起來的部分分崩離析,傘柄也倏然斷裂。

懸掛著的天燈被擊打掉落,宛如雲霧被狂風撕開裂口。

突如其來的狀況,讓本就開始覺得無聊的外島人,紛紛瞪大了眼,全部來了興致,有的人甚至開始跳起來看。

“喂!那個撐傘的突然在做什麼!”

“快攔住他!”

“說了不要讓這個瘋子上了!靜海鎮長你又讓他上!”

神社的人員頓時回過神來,像動物園裡的猴子開始大呼小叫。

本在奏樂的樂師們放下橫笛,提著黑色寬大的褲裙,連鞋子都來不及脫,便火急火燎地就跑了上來。

梓川孝空就像一頭從熱帶草原跑出來的獵豹,行動靈活。

他撿起地上碎裂的竹竿,對著剩下的稻穗竹竿一頓敲打,弄不壞的直接上手腳掰斷。

就連寫上逝者名字的天燈,他都毫不留情地要麼直接雙手一拍,要麼就是一頓亂踩,全然不在乎島民的感受。

因為他的瘋狂行為過於超乎想象,在場的所有人都愣神了好幾秒。

本以為是什麼奇怪的儀式,當見到神社的老頭們慌手慌腳時,他們才明白,這是出大烏龍了。

穿著黑色和服外褂的撐傘者一邊跑一邊破壞,神社人員就在後麵一邊追一邊清理被破壞的天燈。

見天燈被肆意破壞的知鳥島島民各個義憤填膺,捋起袖子跑上前。

現場亂作一團,圍觀的人群議論紛紛,施暴的聲響如同粘稠的汙水滲進骨髓。

江源慎整個人如遭雷擊,天燈被梓川孝空拍打出的聲音如同生命最後的哀嚎,讓人不寒而栗。

在那一瞬間,他的胸中湧現的不是困惑,而是同島民相同的情緒。

憎惡與憤怒,猶如鮮血一般,不斷地從心臟噴湧而出。

一想到江源京子的天燈可能也被他這麼拍,這麼踐踏,這份痛苦將他折磨得痛不欲生。

江源慎的呼吸在微微顫抖,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心臟如野馬脫韁一般狂跳不止。

“這家夥又在做什麼!總是做一些我完全不知道的事情!從來到島上的那一天開始!每天都是!每天都是我不知道的事!”

溫和少年罕見地展露不同往日的憤怒,身邊的朝空搖杏卻對此默不作聲,失神地望著眼前的景象。

靜海深月靜靜地站在原地看著這場鬨劇,宛如眼前出現的鬨劇在眼中習以為常。

她偶爾會抬起頭看向已經被放飛的天燈,它們在天空漸漸變成了一個個燦金,一個個漸行漸遠的點。

很快,圍上來的人越來越多,梓川孝空還有最後幾頂稻穗竹竿天燈沒有破壞掉,就被島民們死死地束縛住。

梓川孝空被一個大塊頭島民狠踹了兩下肚子,擊中內臟的痛苦,讓他不由得縮起身子。

還來不及捂住肚子,下一秒就被踹的老遠,背部撞上竹竿稻穗。

他從肺部吐出一口熱氣,全身猶如火燒般的熱辣。

“又是你這個家夥!來的第一天就想搶皇後走!還沒被打服嗎!”那個大塊頭男子抓著梓川孝空的後脖頸。

梓川孝空的嘴角一咧,抬起眉眼看著義憤填膺的島民:

“嗬嗬嗬......你們以為我想待這裡?這個破地方我瞧不上的人太多了,雖然我、咳咳咳......我自己橫豎狗屁不是,但這兩者之間並不衝突......”

結果話音剛落下的片刻,不知從哪來的拳頭,一下子就把梓川孝空的臉打到變形。

拳腳越來越多,島民們如同破裂的水管,從裡迸散出的激昂情緒,全部流瀉到梓川孝空的身上。

“等等......不妙吧......這個人會被打死吧?”

“喂!你們彆太過分了!現在是法治社會!”

“不得了,這個視頻發到網上一定會被戳爆!”

憤怒上頭的島民對著梓川孝空一頓痛打,周圍外島人的議論,頓時讓江源慎回過神來。

——不得了!再這麼下去,這個家夥真的要被活活打死了!

“等等!住手!全部住手!”江源慎撥開人群,快步走上前。

結果上頭的人實在太多,江源慎剛走上前就被幾個男人推了回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梓川孝空被圍在中間一頓痛打。

徒勞無功般呆立的無力感,讓江源慎的呼吸愈發急促,眼前的島民,哪怕穿著神社的衣著,也在大手大腳地使用暴力。

空中彌漫的炙熱空氣吸入肺部,讓他的全身都變得燥熱。

——知鳥島的島民.....全部有病!

忽然,周圍拿起手機記錄看戲的外島人,紛紛被神社的工作人員請出拜殿大院,頗有一種家醜不外揚的作風。

“夠了!全部住手!”

恰時,一個男子快步走了過來,江源慎看了他一眼,是那個穿著西裝的人。

“靜海鎮長!都已經說了不準讓他撐傘了!這下出大事!”

一個氣到臉像塗抹了紅油漆的老人大喊,他身上的和服外褂淩亂的不成樣子。

被稱為靜海鎮長的男子走上前,看著梓川孝空的臉被壓在亞麻油色調的地板上,露出極為怪異和扭曲的表情。

“嗬嗬......雅人我草你嗎的!總有一天我會草你嗎!”

聽著梓川孝空的謾罵,靜海雅人眼角一挑,故作冷靜地地抬起手指,將鼻梁上的眼鏡框微微上抬。

“沒戲了梓川,你鬨出這麼大的事情,島民已經不可能讓你繼續留在島上,為了你自己著想,明天你就離開這裡。”

耳鳴中摻雜著靜海雅人從頭頂傳來的輕蔑聲,梓川孝空想撐起上半身,卻被死死壓住。

“呼——”像是終於沒了氣力,他隻能不斷地吐出熱氣。

靜海雅人露出難看至極的笑容,開口說:“知鳥島的皇後姓靜海,不姓梓川,你想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