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大改了,必看(1 / 2)

這套老宅構造十分簡單,一個小院,一間正房。出了房間就是院子,離了院子就是房間。

房間裡更是簡單,徒見四壁。打眼一掃,一覽無遺。

所以猿勇當然看到了那個牆上的神龕,也看到了那麵鏡子。雖然瞧不出什麼名堂來,但很是自然地走上前去,伸手便拿……

從始至終,藏在鏡中世界的薑望都保持了安靜。

這讓他有一種奇特的感覺,來重新認識世界——明明身在此山中,卻超於此山外。恍忽已經斬斷因果線,跳出五行去。

他當然可以輕鬆解決掉這個闖上門來的猿妖,可以用三昧真火把猿妖和猿妖的手下都燒得乾乾淨淨。

但是之後呢?

按照他對天意的初步認知,他猜想若是他有如此主動的出手,很可能會引起妖界天意的激烈反應。

猿勇、水簾堂、花果會、摩雲猿家……這一整條線將會如鞭子般直甩過來。

小小漣漪,可能不斷擴張,最終引起驚濤。

回想張臨川的覆亡,起初不也隻是在野人林的一個動念麼?

前車之鑑,後事之師。

其實較真來說,紅妝鏡在柴阿四手裡,又或在猿勇手裡,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柴阿四若是自己不爭氣,那他也沒有什麼辦法。天工之刀,亦凋不得朽木。在儘力不乾預妖界的情況下,他能把柴阿四推到什麼地步?

無非是換一個妖怪哄騙。

這個稱為「疤爺」的猿妖,大約是不太好騙的。但是在他已經先入為主,認定柴阿四有奇遇的情況下,薑望自忖還是能夠施加影響。

身在鏡中觀鏡外,彼世此世自相隔。這一刻薑望生出了「天公自然」的感受,仿佛在一個絕對的高處,俯瞰眾生爭渡。

忽然間就明白了當初在鳳溪鎮的那條小河前,七殺真人陸霜河的態度——

彼時陸霜河也是平靜地看著易勝鋒與他相爭。

那是一種近於天道的澹漠。

那是陸霜河的「殺」,是當世真人殺力第一的道途。

正如此刻,他緘默等待一切的發生。

甚至於已經在準備欺騙猿勇的措辭。猿勇常年混跡市井江湖,見識很多,戒心極強,須得有更妥帖的套路,輔以六欲菩薩,乃至歧途的幫助……

但在這個時候。

院中的柴阿四猛地握住了劍,站起身來。

「猿大糞!你給老子站住!」

注視著漲紅了臉,嘶吼著給自己鼓著勁,沒頭沒腦地向猿勇衝鋒的柴阿四。

鏡中世界的古神尊者,幾乎忍不住捂臉。

哪有這麼乾架的?

哪有偷襲還喊出來的?

步架呢?劍招呢?

幻想著做駙馬,當城主,拿魁首,倒是挺有能耐。傳你的劍術你是一點兒沒記得啊!

習慣逆來順受的柴阿四,第一次這樣握緊他的鐵條劍,向一個他隻能跪著舔靴子的凶惡存在衝鋒。

他的眼睛是血絲瀰漫的紅,他不記得別的。

他一直被欺侮,被欺侮了太多年。

在嘶吼著衝鋒的這一刻,他突然就懂了那一年死在馬車前的爺爺——不想再忍了!

既說是我等妖族,天命高貴。

為何我生來隻可忍受,甘為螻蟻,任他鞭笞?

他手裡握著他的鐵條劍,眼睛緊緊盯著猿勇的咽喉。

便在這個時候,腦海裡忽然響起了聲音——

「劍一,劍四,劍三!」

來自上尊的聲音!

薑武安,終不是陸霜河。

早在鳳溪鎮,就已經不同路。

天生道脈的重玄遵,在很小的時候,就確定自己與太虛派祖師不同路。

而那個小時候的薑望,雖然對道途還沒有認知,甚至還完全不懂修行,但是也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當習慣了逆來順受的小妖,第一次握住他的鐵條劍,作為偉大的古神尊者,自然要賜予他應有的勇氣。

……

耳中聽得這樣的喝罵聲,猿勇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四兒是不是想喊『大爺』但是嘴瓢了?

但是柴阿四的衝鋒真實無虛。

那根破鐵條上,的確閃爍寒芒。

猿勇扭身回來,咧嘴笑了。

他當然不怕這麼毫無章法的拚命,柴阿四的反應,恰恰說明了這麵鏡子的重要性。

天予此寶,不取必咎!

比起玩命,這犬妖還嫩得很。

他甚至於活動了一下拳架,才輕鬆地往外躍出,一身筋肉瞬間緊繃。

整個魁梧的身軀,像投石機的絞索轉至極限……嗡!

爆炸性的力量撞開空氣。

十步衝拳!

但是就在猿勇爆發他的拳頭時,麵前的柴阿四,忽然有所不同!

整個身體在衝鋒的路上,瞬間規整了架勢——那是某種已經熟極而流的劍招。

觀其劍架,變化無窮。察其劍意,銳不可當。

而那因著血色的眼睛裡,在憤怒之外,那些畏縮、怯懦竟然全都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強烈的自信。好像一定能斬他於劍下。

這小妖哪裡來的自信?

猿勇的拳勢一滯,在那驟然爆發的凜冽殺氣前,遽然折身。

選擇先避其鋒芒。

老於廝鬥的他,當然不願意陰溝裡翻船,而是決定再看一看柴阿四的劍。

但幾乎是與他折身的同時,柴阿四也已經跨步轉進,恰恰一劍橫頸!

倒好似他自己用脖頸往此劍撞上去般!

多年的搏殺經驗起了作用,於此千鈞一發之際,猿勇道元翻湧,還能折轉,甚至反擊,拔身高躍,前撲砸拳!

柴阿四卻在他之前就已經躍起,剛好一劍上挑!

噗!

鏽跡斑斑的鐵條劍,貫穿了猿勇的下巴,頂進了顱骨深處。

這一刻——

柴阿四離地不過三尺,整個身體保持著弓步挑劍的姿態,而體態魁梧的猿勇,張開雙臂在空中,像一隻展翅的巨鷹……但已經掛在了鐵條劍上,無力墜落。

一直到那滾燙的鮮血噴在臉上,柴阿四才如夢初醒,慌慌張張地鬆開手。

猿勇的屍體便掛著那鐵條劍墜地,最後跪伏在地上,如錘子般往地上砸了一下,那劍尖也就此穿出頭頂。於血色白色之間,閃爍固執的鋒芒。

「呼呼呼!」

柴阿四大口地喘著氣,又有一種奇特的、從未有過的感受。

殺戮原來是這麼簡單的事情!

道上大名鼎鼎的水簾堂香主,打遍花街的凶惡存在,在自己麵前,竟沒有走過三劍!

古神的聲音,又在腦海中響起,打斷了他的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