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一石二鳥(2 / 2)

已經很多年,很多很多年沒人叫過他的字,久到他都忘記了當年意氣風發的少年郎,久到他以為那個叫濡澤的少年早就死去。

他是譚古,是不擇手段罔顧百姓生死的權官,是三皇子殿下的爪牙,不是當年被福州顧家從大海打撈上來那個眼神澄澈的少年濡澤。

佟管家不知主子心思,仍然洋洋得意,「劉大人,小的勸你乖乖速速就擒,下頭人沒個輕重,你也不想令堂白發人送黑發人連個全屍都見不著吧。」

所有人都在等著看好戲。

「把她放了,一切好說。」

「也不看看你如今的處境,竟還跟我們大人討價……」佟管家輕蔑的笑容僵在老臉上,是他聽錯了嗎?剛才是對麵的人在講話吧。

「沒想到高風亮節的大理寺劉大人,竟也能乾出這等脅迫無辜者以達自己目的的事!」

佟管家不可置信地轉頭看向正在說話譚古,大人突然這是?莫不是中了什麽邪?

譚古繼續道:「既如此,那我們就做場交易吧。今日你放了她,我暫且饒你們一命,讓你們平安離開揚州。」

劉宣和用隻有他和顧氏聽得見的聲音輕聲道:「得罪了,顧嬸。」接著將刀刃壓近顧氏的脖頸,不急不慢地對譚古喊話,「譚大人,你,是在和我談條件嗎?」

譚古肉眼可見地慌了神,又急又怒道:「刀劍無眼,你先放下武器再說。」

金嬌嬌能感覺得到這譚古十分在乎顧氏的安危,哪怕是她受一點傷害。

劉宣和默不作聲,押著人又往前走了兩步,譚古手下摸不清楚情況,比劃著刀與劉宣和對峙了起來。

突然,一根飛箭擦著其中一個士兵的手臂而過,痛感使他立即扔掉了手中的刀。

「都給我退下。」譚古舉著弓箭怒聲吩咐。

那幾個手下立刻收起武器退散開來。

譚古扔掉弓箭朝劉宣和走去,佟管家不放心地想去拉住他,卻連人家一個衣袖都沒挨著。

現在不僅佟管家驚訝,其他手下也覺得他們大人的行為十分反常,都說小西山多豺狼虎豹,該不會真有什麽妖物附了譚大人的身,不然他怎麽會為了一個年老色衰的婦人而不顧自己安危?

譚古眼神沒離開過顧氏,幾十米遠的路仿佛比跨越一輩子的山海河川都遙遠,他在距離劉宣和五步之距停了下來。

「劉大人,我這樣,夠誠意了吧?」

劉宣和並未放鬆戒備。

譚古問:「怎麽,劉大人還不放心。」

劉宣和不屑道:「譚大人謀慮深淵,本官已經上過一次當了,還會再上第二次嗎?」

言下之意,老狐狸,你就算扒成皮,照樣狡猾。

「一命換一命,這樣安排,劉大人滿意了嗎?」

譚古點點自己又指向顧氏。

他身後的佟管家一麵乾著急,一麵已經在心裏琢磨著去請哪家道士了。

「譚大人,你覺得呢?」劉宣和話裏有話。

「你!」譚古動了氣,但一看到緊貼著顧氏脖子上泛著寒光的刀,又隻能忍氣吞聲,「你別得寸進尺。」

他們心知肚明,劉宣和要的並非譚古的命那麽簡單,他們的最終目的是要他指認出他背後的那位靠山。

他其實猜到劉宣和脅迫顧氏多半隻是嚇唬他,但就算是萬分之的可能,他也不能用顧氏的命冒險。

「譚大人在想什麽呢?容本官猜猜,以為本官在恐嚇你?」劉宣和滿不在乎地輕笑一聲,戲做得很足,「你手上那麽多條鮮血亡魂,今日我們都有可能葬送於此。譚大人,我沒你想得那麽清高,左右不過一個死,能拉譚大人在乎的人給我們殉葬,黃泉路上還能聽聽關於您的英明事跡,何樂而不為呢?」

「隻要我死了,沒人敢威脅到你們,劉大人何必那麽固執,還是你以為用她的命要挾我,我就任由你們擺布了?」

見他冥頑不寧,劉宣和頓時生出一計,決定詐詐他,「譚大人,聰明如此,該不會以為我就留了這一手吧?你沒發現我們中少了個人嗎?」

譚古環視了一圈,發現確實少了一個,武功最厲害的那個,也就是金家的新姑爺。

「劉大人少誆騙下官了,那位公子說不定早就葬生火海了吧!」

劉宣和揚楊眉毛,「你猜江南水師還有多久能趕到這兒呢?」

「沒有朝廷的旨意,江南水師豈敢擅自出兵。」

「譚大人怎麽知道離京前我沒有向陛下請旨。」

譚古陷入沉默,劉宣和見魚已咬餌,乘勝追擊,「所以譚大人,我不是在同你交易,是在給你機會。若是你主動伏罪,配合我們查案,我還能留顧氏一命。若你不配合,等江南水師一到,你可能得吃點皮肉之苦了,而這顧氏乃是我剿匪的戰俘,屆時如何處理,朝廷自有法度!」

劉宣和說得有板有眼,金嬌嬌甚至都開始懷疑,難不成他們早就計劃好了?

佟管家囔囔道:「大人,你別聽信他讒言,小西山被咱們裏三層外三層團團圍住,連隻蒼蠅都飛不出去,更何況是人。」

譚古突然大笑,「是啊,差點兒被你騙了,他要去報信,除非從後山跳下去。劉大人,你這招漏洞著實大。」

即便被戳穿,劉宣和仍不怯場,故意虛張聲勢,「既然這樣,那我就先殺了顧氏,譚知州在殺了我們。」

劉宣和揚起劍刃,他篤定譚古會接這一劍,果不其然,劍落下那刻,譚古徒手握住了劍聲,而此時不遠處傳來悠揚的號角,地麵震動,是群馬奔襲的動靜。

在場所有人都驚訝了,竟真有江南水師前來救援。

譚古鬆開手,鮮血順著手指往下流,江南水師將他們團團圍住。

大勢已去,撲通一聲,他膝蓋彎曲,跪在了地上,「求大人放過她,下官任憑處置,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譚古投降,他手下人也紛紛丟盔棄甲。

「咱們得救了」不知是誰突然喊了一句,大家相擁而泣,這才放下戒備。

眼見塵埃落地,譚古身後方向突然飛來幾根銀針,被正欲上前緝拿譚古的易林用戩擋住。

「戒備,有暗器!」劉宣和朝暗器方向望去,兩個黑衣人詭秘地消失在了戰車方向。

「別追了,先安頓好小孩兒和傷民。」

「顧嬸,還得暫時先委屈你幾天,見諒。」

以防譚古自儘,或者臨陣倒戈,劉宣和隻能暫時將顧氏一同收押。

顧氏扭頭看了被押下去的譚古一眼,收回視線淡淡道:「無妨,民婦願意配合。」

譚古深深地垂著頭,猶如沒有靈魂的傀儡一樣被推著走下去,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也沒人知道他和顧氏究竟有何淵源。

金嬌嬌暫時沒興趣了解他們之間的故事,她視線在支援的水師部隊中搜尋穿梭,劉宣和正在與水師統領對接。

人群中依舊沒有趙炳煜的身影。

金嬌嬌看著硝煙彌漫的小西山,無力地蹲了下來,將頭深深埋進臂彎,心中一陣陣密密麻麻的刺痛,眼眶酸澀,淚水不爭氣地潤濕衣袖。

賈銘,你究竟去了何處?

突然,一個小孩兒走到她身上,摸摸她的頭道:「姐姐別哭,姐姐別哭,你看。」

金嬌嬌抬起頭,滿目蒼夷的小木林中一瘸一拐走出來一個少年郎,懷裏抱著一個哭花了臉的小女孩兒。

少年笑得頗沒心沒肺,直直朝金嬌嬌而去。

東邊天際的黑雲消退了,一輪紅日攀爬而上,紫紅的光芒瞬間灑滿大地,映照在每一個人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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