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獄混合著陰冷,充斥著發黴的氣味。
韓非如他所願地成為了秦國的階下囚。
直到這一刻,他才覺得心裡麵舒坦了一點兒。直到他被推入這萬丈深淵之中,他方覺得自己還是韓非,自己仍舊秉持對韓國的眷念。
昏暗的火把嵌在烏黑牆壁之側,高立森嚴的牆體無一不顯露著律法的冷峻與嚴苛。
韓非手腕上的鐐銬很沉,也很冰冷。
好在他的心還是熱的。
不管怎麼說,就算被威脅了要對他用刑,他也仍然沒有把韓國刺客的消息說出半個字。他在張良入宮的那一刻就察覺到了張良與暴鳶之間尚有聯絡。
韓非擔心這條線被秦王與想殺嬴荷華的刺客聯係起來。
他本來求生的欲望也不強烈,乾脆就讓自己去當這個刺客。在秦宮這些時日,他早已經是群臣的眼中釘,肉中刺,早有人想讓韓非主動坐實這個罪名。
這不,蔡澤早就開始著急了。
太子丹幫助趙嘉逃亡,是燕國與韓國一樣弱小,燕國必須更快地讓秦國的注意力轉到趙國上去,所以他選擇了這樣一個鋌而走險的辦法。
燕丹的這個做法太過於冒失,很容易把自己給搭進去。燕丹自來秦國,他就對身邊這種類似蔡澤、李斯的人十分怨恨,他們都是拋棄母國去秦求了仕途。所以燕丹在麵對蔡澤時,沒有什麼好臉色。
蔡澤身體已到了病入膏肓的時候,他半靠在案前,腦袋和胡子都聾拉著,他一手撐著軟墊,一手有氣無力地摟著一個軟銀杯。在麵對燕丹對他年輕氣盛地數落時,蔡澤的麵色由病態的菜色轉成了不健康的紅。
“綱成君如今已是秦國政壇上不可代替的人,您願意見晚輩,丹深覺意外。”
蔡澤喉嚨裡發癢,很快劇烈地咳嗽起來,他半握拳頭,把飛濺的唾沫搓進手裡,抬起一雙靛青的眼。
“太子丹。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在秦國做了什麼。”
因人指點,燕丹將私自放走趙嘉的事情把它嫁禍給了楚國。
而嬴政以為是鄭璃所為,便一直沒有將此事徹底追究。
見到趙嘉的沉默,蔡澤開始沉咯咯地笑,“你以為那秘信是韓非給你的?”
燕丹心中的這個答案,正是他為什麼願意來見蔡澤的原因。
蔡澤行動已經到了需要人抬的時候,他顫巍巍地從袖中扯出原本的信,放到案上。
燕丹一怔。
隨著蔡澤示意他打開,隨即又轉為輕蔑的笑:“你以為是誰幫你善的後?太子?”
燕丹讀完後,麵色凝滯。
原來韓非的本意是要告誡他不可為。
而不是幫助他。
可蔡澤為什麼要給他善後?
蔡澤在秦國四朝為官,他絕對不會單單是因為他是燕國人來幫他,如果被蔡澤報告給嬴政,那麼他性命不保,連帶燕國也會受害。
半晌,燕丹才支吾出:“綱成君您要什麼?”
蔡澤努力盯著杯中晃蕩的酒水,恍惚地,眯起眼睛,沉聲道:“一個早就該死的人。”
說著,蔡澤渾濁的眼睛裡攪弄上鋒利的光。
蔡澤話說到這份兒上了,燕丹明白他所指的是——韓非。
“綱成君為何要殺他?韓非於秦,甚至於剩餘的五國沒有任何利益勾連了。”
“懷璧其罪。不為如今六國所用,那麼連秦國也容不下他。”這時蔡澤對燕丹給出的冠冕堂皇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