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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明垠找到了嗎?”

東宮湖畔,一身黑色蟒袍的太子殷明荊正在宦者陪同下射獵。

“回殿下,六殿下嬌滑,可惜天命不濟。怕是新傷舊傷交加,早溺斃在那血水裡,給衝遠了。”

年輕的宦臣之首桑梓躬身,眼尾一抹朱砂紅透出妖冶。

“孤不聽廢話。”殷明荊引弓搭箭,羽矢破空而去,險中靶心,落入草地。

他扔下長弓,沁冷的目光掃過桑梓。

“哪怕碎成渣滓,也總要見得屍身才好。你說呢?”

桑梓頷首:“殿下英明。”

殷明荊跨步往山坡涼亭去,桑梓跟隨其後,一旁的小宦者拾起太子扔下的長弓,也麻利地跟上去了。

“殿下射獵辛苦,喝口茶歇會兒吧。”

山坡之上的亭台,視野遼闊,可見眼前碧玉一般的湖泊,以及遠處重重宮闕。

桑梓撚指斟了一盞茶,放至太子手邊,眉目含笑:

“奴有一件好物獻給殿下,望殿下品茶之餘,能添些趣味。”

他拍了拍手:“呈上來。”

一架巨大的紙鳶。

由木片與紙製成,一人多高,兩翼伸展,其上架設機關,拖著長長的尾羽。

幾個小太監小心翼翼抬著,輕輕慢慢放平在地上。

殷明荊掃了一眼:”這有何趣。”

桑梓笑道:“這是木鳶,傳說人綁在上麵,可飛天入雲,可惜後來失傳了。皇帝陛下一向憧憬,早年便派人鑽研,集無數能工巧匠才打造而出。可惜如今……”

“可惜如今,父皇老了,飛不了天了。”

殷明荊放下玉杯站起身,似乎心情好轉:“倒是便宜了孤。”

“殿下可要親自試飛?”

“那多無趣。”殷明荊拿過長弓,目光落在那恭順低眉的小太監身上,“你,上去。”

大半個皇宮都看見了。

飄飄搖搖一隻巨大的木鳶,綁著個尖叫的小太監,升上天空。

“殿下饒命!太子殿下饒命哪——”

殷明荊哈哈大笑,手中弓弦拉到極致,對準了天上一起一伏的巨大木鳶:“飛高一點,蠢貨,不想死就再高一點!“

小太監瑟瑟發抖,木鳶像蝴蝶起起落落。

殷明荊嘴角的笑容散了。

手中弓弦一鬆,一箭破空而去,透出小太監的胸膛,紮穿了木鳶的紙翼。

空中鮮血潑灑,遠處傳來觀望的侍婢們猝不及防的尖叫。

蝴蝶一樣的木鳶落下來,砸進湖裡,濺開紅色的水波。

殷明荊收起弓,笑了:“這遊戲不錯。”

桑梓頷首:“日後太子妃入宮,還能陪殿下玩更多。”

殷明荊抬起眼睫,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女人的尖叫聲聽著厭煩。”他望著湖水中的木鳶,“倒不如把那位顧大將軍,還有章恒那幫煩人的老頭綁上去,才更有意思……”

旁邊站著的幾名小太監抖了一抖,頭埋得更低了。

桑梓溫聲道:“殿下慎言。”

“怕什麼。”殷明荊彎起唇角,“顧凜之手握重兵,位高權重,如今也不過仰孤鼻息而苟活。他的女兒也並非傾國之色,當初父皇一句戲言,怎麼孤的太子妃是這般隨意的嗎?”

“若和她那個清高的父親一樣不聽話,膽敢忤逆孤……”

殷明荊盯著湖水中洇開的血色,眸中幾分期許,幾分癲狂:

“孤就把她也綁上去,剜去雙眼,射成篩子,叫顧凜之親自來收屍。”

*

顧西瑗用食指蘸上朱色唇脂,點在阿薯的唇瓣上。

又軟又薄的唇,花瓣一般好看,讓人想咬上一口。

她扇了扇睫毛,瞧著大美人挺翹的鼻梁,阿薯也看著她,黑白分明的一雙桃花眼狹長,眼尾染著淺淺的粉色,淚痣剔透,看久了會有幾分攝魂奪魄。

顧西瑗忍不住搓了搓自家侍女的漂亮臉蛋,軟軟糯糯的手感超好。

“小姐,小姐,到我了,我也要畫!”小蘋湊上來,拿臉把這兩個人擠開,嘟嘴湊到顧西瑗跟前。

阿薯起身退開了幾步,乖乖在一邊等著了。

她的身姿挺拔,腰線修長。漆黑的墨發順著背脊垂下,風吹時絲縷拂起,襯著瓷白的肌膚和唇上一點朱砂般的紅妝,輕易叫人看晃了神。

幾個女孩子出門逛街,免不了化點淡妝。

顧西瑗管這叫“出門前的儀式感”。

奈何阿薯的容貌太出眾,又生得高挑,往人群裡一扔,就是鶴立雞群閃瞎眼的程度。

顧西瑗這一番出門是有正事的,為了低調,避免些麻煩,她給阿薯戴上了一層輕薄的麵紗。

一路上,馬車轆轆行過街市。

主仆三人坐在車裡,珍珠簾幔漏入幾縷日光,忽明忽滅地閃爍。

雲京全城戒嚴,街頭巷尾處處可見官兵,牆上貼滿了各式各樣畫著畫像的通緝令。

這些通緝令中,除了反對太子正被暴力追捕的朝臣、四處翕動唯恐天下不亂的江湖人士,最醒目的,就是那位逃竄在外的六皇子了。

出於好奇,顧西瑗撩開車簾看了一眼,當場愣住,倒抽一口涼氣——

這是什麼稀巴爛的兒童簡筆畫?!

其他通緝令至少還看得出個人樣,唯有這六皇子的,畫風潦草,怕是本人站在麵前都認不出來。

小萍瞧了一眼,壓低聲:“小姐,聽說宮中沒有六皇子的畫像,這通緝令是太子親手畫的呢。”

顧西瑗: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