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一開始齜牙,鼻尖頂著張杌尋的掌心要推他,然後不知嗅到了什麼,一下變得溫順起來。
陳雪寒略有些驚訝,隨即道:“這狗的主人來找過我一次,說是要去喇嘛廟,我帶她去了一回,然後一起下了山。”
“但是半個月前不知怎麼,這條狗突然跑到我的鍋爐房前撓門,那晚風雪比較大,風一吹爪印子就沒了,我出來什麼也沒看到,之後也沒見它的主人來接,隻好一直養在屋裡。”陳雪寒道。
看張杌尋還在擼狗頭,陳雪寒頗有些吃味,“這狗平日裡凶得很,脾氣大,我喂了它這麼長時間,一個好臉兒都沒給我露過,這鏈子還是我好不容易用羊腿才騙它拴上去的,不然用不了多久它就得被套走變成狗肉湯。”
說著也要趁機去擼一把,卻被月牙精準躲開了。
陳雪寒有些尷尬,將鏈子塞到張杌尋手裡,“狗跟你挺熟悉的,看樣子你應該是它主人的朋友,就把它接走吧。”
張杌尋看了他一眼,心說這人看著一副高冷範兒,說話怎麼這麼密。
看來他不是對周圍的事物不感興趣,而是沒有出現讓他感興趣的東西,這才日漸變得佛係起來。
“月牙的主人一直在這附近尋找喇嘛廟,你也一樣嗎?”陳雪寒問。
張杌尋輕點頭,牽著狗回身去看那幅畫。
站在畫前的他,在陳雪寒眼裡,這個有點奇怪的人身上透著一股淡漠又安和的氣息。
從方才對話的時候陳雪寒就感覺到了,對方找自己似乎隻是為了走個過場,就好像沒有什麼值得被他放在眼裡,雖然也說了幾句話,但對方的眼神實在冷淡的厲害。
像極了吉拉寺的屋簷上冬天金鱗瓦表麵蒙的那層晶瑩冷冽的霜,太陽一曬就會變成朦朧的霧,細小的水珠在反射陽光,下麵的瓦片也被遮擋住,讓人看不透。
等時間久了日光更濃烈的時候,霧才會被蒸發掉。
陳雪寒總覺得,那樣有壓迫的眼神不應該出現在這樣一張白淨舒緩的臉上,會讓他覺得有些彆扭,不自覺的就解釋的多了一些。
但是在這人轉身看著牆上那幅畫時,他眼神裡的氣場又明顯變得柔和了許多。
“你認識這畫上的人?”陳雪寒也走過來,問道,“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亦親亦友。”張杌尋道。
陳雪寒哦了一聲,原來是親人,難怪這人的氣質跟畫中人有那麼一點點的相似,就是格外冷漠了些。
不像十年前的那個,雖然漫不經心,卻又不會讓人產生太強的距離感。
不過陳雪寒覺得,還是眼前這人看著似乎更真實一些。
陳雪寒早年是偵察兵,對一個人不經意間透露的氣場格外敏銳,雖然臉幾乎沒有差彆,但總覺得十年前那個人有點假。
“你是來這裡尋找他的下落嗎?那你估計找不到太多了,這幅畫我在二十年前就已經畫出來了,你上山是要去找那裡的喇嘛吧,他們知道的應該會詳細一些,我就是在喇嘛廟臨摹的這幅畫。”陳雪寒道。
張杌尋這才分了一點眼神給他,“能詳細講講麼?”
陳雪寒點點頭,他曾經對畫中的人很好奇,對眼下這個大喇嘛說的十年後來找這幅畫的三個有緣人中的第二個其實也有些好奇。
“畫中這人應該是喇嘛廟的座上賓,我並未親眼見過此人,那年冬天,大雪封山,我在寺裡住了很長時間,他比我到的更遲一些,也住了許久,不過我們住的不在同一處。”
畫中的小哥是在大雪封山的某一日,突然出現在寺廟門口,像是從卡爾仁次山上皚皚的白雪裡憑空冒出來一般。
小哥一直住在德仁喇嘛的禪房邊上,那一片都是大喇嘛住的地方,一般的客人非必要是不會讓過去的。
陳雪寒是在雪開後,去向大喇嘛辭行的時候,在德仁喇嘛的屋子裡偶然看到的那幅油畫。
當時那位特殊的客人在雪剛化開的時候,就已經早早的離開了,就在原版油畫被創作出來後的第三天。
然而很奇怪的是,當時德仁喇嘛一定要他將那幅畫臨摹下來。
“為什麼?”張杌尋問。
陳雪寒搖搖頭,“我沒問,喇嘛可以看到因果,他讓我畫,我就畫了,沒有為什麼,他能看到這幅畫之後的一切,我又看不到。”
“不過德仁喇嘛當時說了一句話,他說‘絮因皆此,緣故皆起",我當時參悟不了其中的意思,就去請教上師,不過上師並沒有回答我,隻說這幅畫會遇見三個有緣人。”
“十年前那個人來找向導上雪山,他是無意間看到這幅畫的,跟你的反應差不多,也追問畫兒的淵源,我就帶他去了。”
“十年後,今日一見麵,我就知道是你。”
張杌尋心說這家夥扯什麼犢子呢,裝的這麼高深莫測,一開始對他分明就是愛答不理,聽到“德仁上師”幾個字時才正眼瞧過來。
咱家小哥的緣分就值三百塊錢?
“帶我上山吧。”張杌尋乾脆道。
現在他已經能確定,阿寧要麼是感覺到危險躲起來了,要麼是被人軟禁關起來了,第二種可能性更大,不然她不會把月牙放出來報信。
“好。”陳雪寒不再多言。
兩人一狗踩著碎雪,走到大雪覆蓋的山階底下。
仰頭往上去看,這裡的台階非常陡峭,幾乎是直上直下,台階上全被積雪覆蓋,隻在中間掃出來一條可供一人行走的小路。
石階也並不怎麼平整,就是山上隨處可見的大小石塊拚湊起來,踩上去能感覺到輕微的晃動,又不至於讓人栽倒。
月牙有點恐高,走出十幾米後就出現了抗拒反應,原本輕輕擺動的尾巴都垂下來繃直了,狗頭緊緊蹭著張杌尋的腿,時不時還咬住張杌尋的褲腳試圖阻止他繼續往上走。
張杌尋既要爬山,又要防著自己不留神踢到月牙的狗頭,走得有些艱難。
他無奈停下,蹲在石階上安撫的摸了摸月牙,問陳雪寒,“上回它主人是怎麼帶它走的?”
陳雪寒有點幸災樂禍,“它主人壓根兒沒帶它上山過。”
感謝〔錦玉〕大佬的打賞,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