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於雪山(1 / 2)

那是一副小哥的肖像油畫,就掛在郵局櫃台的後麵。

畫中的小哥上身穿著一件喇嘛的衣服,下身是一件藏袍,正站在山間,側身望著遠處的夕陽下金黃與銀白交輝的山巒,在他的背後,能看到卡爾仁次雪山的山峰。

整幅畫在鋪色上運用的非常大膽,景和人極其自然的融為了一體,夕陽落下的餘暉將整幅畫的基調渲染得蒼涼而孤曠。

白茫茫的雪山上仿佛披覆了一層柔和的金色紗帛,雪天交界處也由白色變成了寧靜的灰黃色。

然而比起卓然的上色,它的畫工就顯得尤為拙劣,就像初學者臨摹塗鴉了大師的作品一樣,在這樣一幅本可以絕佳的油畫中就成為了醒目的缺點。

即使這樣,這幅畫依然給人一種與眾不同的勁道,小哥的那種超脫世俗的氣質是世間少有的,特彆是眼神,他敢說這世界上沒有一個和小哥有著一樣眼神的人。

胖子說過,那是一種和世間一切都沒有聯係的眼神,世界上少有人能活到和世界沒有聯係。

從顏料剝落程度和畫框裝裱的顏色來看,這畫完成後掛在這裡已經很長時間了。

那麵牆整體是草綠色的舊教室的油漆那樣的顏色,周邊還有很多類似於“鵬程萬裡”“拾金不昧”之類的褒獎類字畫,一邊的牆上還掛著一副“八駿圖”的十字繡。

使得小哥的那幅油畫掛在那裡既不顯得突兀,卻又讓人第一眼就能注意到,這顯然是方才的喇嘛有意為之的。

而且偏巧就在今日,在張杌尋即將找到這裡的前一刻,畫被人挪到了這裡。

張杌尋一直看著畫沒有挪眼,之前門口的中年藏人見他被畫吸引得這麼入神,就端著兩碗油奶茶過來,分給他一碗,頗有些自豪道:“這幅畫漂亮吧,上回有識貨的人出五萬塊錢來買這幅畫,我都沒賣。”

張杌尋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這幅畫不是你的。”

“咦?”中年藏人原本隻是開個玩笑,聞言有些吃驚,“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剛才你是在外麵清理那牌子上的雪嗎?”張杌尋突然跳了一個話題。

中年藏人愣了愣,“啊對,上師今早進來的時候說昨晚的雪霜蓋住了牌子,我就出去掃了掃。”

張杌尋若有所思,掃雪,似乎正是想讓他看到郵局,也就是說,德仁喇嘛知道今天自己會來這裡。

那倒是巧了。

他問,“臨摹這幅畫的人現在在哪兒?我想和他聊聊。”

中年藏人有點不明白他說的臨摹是什麼意思,但還是掀開簾子,衝郵局對麵的鍋爐房大喊了一聲,“陳雪寒!有人找你。”

鍋爐房的門半開著,裡頭有開水供給附近的居民使用,三毛一壺,因此那邊很暖和,聚的人也多。

張杌尋一眼看過去,壓根沒有分辨出陳雪寒究竟是其中的哪一個,那些人身上穿的大都沒什麼差彆,典型的藏族人民麵孔,聽到呼喊都湊熱鬨般抬起了頭,好奇的看向這邊。

中年藏人又喊了一聲,朝那邊招招手,那邊人堆裡站起來一個皮膚黝黑的漢子,身上穿著沾了不少煤灰的老工作服,他抬手拿起扣在膝蓋上的金花帽蓋在頭上,提腳走過來。

近距離看,發現這人雖然皮膚被高原的特色寒冷吹得有些粗糙,但其實年紀比張杌尋想象中要小一些,不過艾服。

但是他的眼神看上去有些特殊,很平淡,幾乎沒有什麼神采,是那種習慣安於現況,按部就班生活,無風無波的平靜。

陳雪寒走過來,並沒有太在意張杌尋,隻是接過了中年藏人遞給他的煙,塞進嘴裡點上才問,“什麼事?”

“這位客人找你。”中年藏人也給張杌尋發煙,張杌尋接過來彆在了耳朵上。

“德仁上師對這位客人很客氣的。”中年藏人不知為何特意提點了這麼一句。

聽到“德仁”二字,陳雪寒這才將注意力分到張杌尋身上,看了看他的臉,似是想起了什麼,突然開口,像是試探一般主動詢問他,“你又要上山?”

又?

張杌尋挑了下眉,“你以前見過我?”

陳雪寒盯著他的臉仔細瞧了瞧,輕“咦”了一聲,這回換了語氣,“你也要上山?”

張杌尋追問,“為什麼說又?”

“我以前見過一個跟你長得很像的人,大概十年前吧,但我看得出來,你不是他。”陳雪寒道。

十年前,那便是張海客了。

張杌尋直截了當的說,“我想要這幅畫。”

“不行。”陳雪寒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大喇嘛說還有一個有緣人。”

張杌尋忽然覺得這人說話玄玄乎乎的,很有接德仁班底的天賦,又或者是德仁這樣告訴他的,他隻是原封不動照搬。

還有一個有緣人,指的是吳邪麼?

“那好,你帶我上山吧。”張杌尋像是隨口這麼一提,從兜裡掏出三張錢遞給他。

陳雪寒木然的臉上這才有了些笑模樣,接過錢,撇下一句“等著”,就轉身往鍋爐房走。

他從後院裡出來的時候已經換了乾淨的羊皮藏袍襖子,然後從被牆擋住的一個小窩棚裡牽出來一條拴著鏈子的壯實狼狗。

張杌尋大感意外,那是,“月牙?”

他上回來的時候,聽見阿寧就是這麼叫的。

那條狼青的胸口有一道彎彎的,和熊身上類似的白毛區域,很像月牙的形狀。

這回輪到陳雪寒意外了,“你認得這狗?你知道狗主人上哪兒去了麼?”

“你不知道它的主人去了哪兒?那狗為什麼會在你這裡。”

張杌尋眯了眯眼睛,他很肯定,這條狼青就是上回撲了他的那條,不看那半圈月牙白毛,光從這狗那一如既往拽凶,好像看不順眼誰就要撲過去哈氣恐嚇的架勢上就能認出來。

陳雪寒將這狗養的不錯,皮毛依然油光水滑,狗鼻子濕漉漉的,個頭又長大了不少,身上還圈著一條裁剪後又縫起來給它保暖用的舊袍子。

張杌尋走過去彎腰摸了摸狼青的狗背,發現蹭了一手的黑灰後,默默將手挪到了狗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