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是穿腸的毒藥,是那刮骨的鋼刀。喜事喝酒,越喝越喜。愁事喝酒,越喝越愁!這世上沒有什吃食比酒更奇妙了。酒肆外,商販是那般的忙碌,乞丐是那般的無助,行人是那般的匆忙。李三獨自的喝著酒,雖然這酒寡淡,但好在還能醉人。酒能麻醉神經,讓人一時忘記許多煩惱。因為煩惱終究是讓人焦慮與抑鬱的,能忘記一時半刻當是不容易。喝酒的人如過江之鯽來來去去,這俞家酒肆也從晌午忙到了深夜。“客官!客官!”店小二立在一旁,神色有些疲倦的輕聲叫道:而此刻桌上趴著的人,早已酩酊大醉似如爛泥了。“客官,客官,我們打烊了。”這次小二搖了搖桌上趴著的那人,再次喊叫道:“叫不醒來了嗎?”俞老板從櫃台後探出頭來,瞟了一下詢問道:“是的!”店小二應道:俞老板額頭輕皺了下,道:“去給他拿床被子披著,”說完她又埋著頭點著錢銀去了,似乎這些事在這酒肆中已是見怪不怪。半響,店小二從後簷拿了張單薄的被褥走來,口中私私語語的抱怨道:“真是頭酒母豬,悶著頭喝了一天,當是不用自己花錢,也不能這樣喝呀!”“嘀嘀咕咕說什呢?”俞老板拿著錢袋子,從櫃台後麵走了過來,疑惑的問道:“我道穆九爺真是好人,救了他還請他吃大酒。”店小二聳了聳肩語調有些陰陽怪氣的道:俞老板橫了他一眼,道:“他的劍呢?”“喏!”店小二指著桌上的一柄劍應道:“穆九爺說他的劍很鋒利給他用牛皮包起來免得誤傷著人。”俞老板輕輕點了點頭,在無說些什,揮了揮手便與店小二關了門歇業去了。夜來的更晚了,邊城的天氣與那沙漠深處極為相似,日熱夜冷。李三抱著酒壺,宛如抱著美人一般癡癡的傻笑著。“那天風依舊是那般柔和,吹著她的秀發越過她的鼻尖,她撒著嬌總是會讓他為她捋一捋那一抹發絲。他捋著她的發絲聞著她身上的香囊味道,淡淡的與她體香融為一體,是那的迷人,那的陶醉。他的愛很純粹,也很執拗,他下山十六載,便愛了她十六年。十六年,多少青絲變白發,他的愛有些固執,他也相信她對他的愛也是這樣的固執。他可負天下人卻不會負她,他為她孤身闖皇城,執劍問皇家。”“可她............”夜風從門縫中吹了進來,滑過他的臉頰,帶走了那眼角沁出來的水珠。“她的羈絆太多,她的牽掛,她的父母族人她無法割舍,不能拋棄,她肯定很痛苦吧!”他撫摸著胸口,那兒被她胡亂的刺了一劍,雖傷口已經結痂但心卻揪著的疼。那種疼是孤獨是寂寞,是無能為力的狂吼,是撕心裂肺的分離。縱然他的劍很鋒利,但也無法斬斷那無形的疼意。他的心碎了,是被那一劍刺碎的嗎?還是被他的無助與痛苦,厭恨與不甘砸碎的。桌上的燭台燃儘,遠處的雞鳴而起,天亮了。這一夜,他笑了,他哭了,他累了。吱......酒肆的門被推開,俞老板瞟了一下桌上趴著的男人,她款步走到桌前,莫名的對著李三瞧了半響。俞老板嘴角突然一翹,暗道:“這家夥,還挺好看的哩。”“看夠了便拿酒來吧。”李三閉著眼有氣無力的道:咯咯咯........她的職業假笑似乎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給客人拿酒來,本店今天第一位客人給我招待好了。”俞老板向著那正打掃的小二輕喝道:酒又是不要錢的往肚灌,他想用酒醉來麻痹自己。因為他清醒的時候,腦海那張清晰的臉總是揮之不去。酒還真是奇妙啊,你越想喝醉,卻越不會醉,可是當酒不醉人的時候,心卻是最難過的時候。喝早酒的人畢竟是少數,一上午便隻有他一人。他的酒一碗接著一碗,雖然緩慢卻沒有停止的跡象。時間似咫尺刻度,衡量間,天色已裹挾昏黃而來。遠處,飛過幾隻昏鴉,鳴叫著奇怪的聲音,似吟唱著這喝酒之人的可悲與可笑。夜,準時的降了下來,而他也倒在了那張桌上匍匐大睡。“他是打算賴在這兒不走了吧!”店小二眉頭緊鎖的道:“他不怕把自己喝死,我們還怕哩!”“服務行業,少點抱怨,客人是衣食父母,父母難過多喝幾杯死不了人的。”俞老板把鑰匙遞給店小二,說道。“他又喝了一天了。”店小二道:俞老板秀眉微撇,道:“我長著眼睛的。隻要他還能喝,管夠便是,酒錢掛在穆九爺賬上,無需聒噪長舌。”“曉得了。”店小二接過鑰匙,細聲細氣的應了一聲便鎖門去了。雲層褪去,時間的輪轉又在定點的刻度劃來。吱..........酒肆的門,在相同的時間被推開,晨光迅速穿過客間,宛如盜賊一般四處亂串。桌上的人,依舊趴在那兒一動不動,若不是還有微弱的喘息聲,當還以為已經醉死了過去。一雙修長的大腿,步法輕盈,如蓮上之足款款向著酒桌走來。她單手提著群邊,露出一截古銅色的小腿,腰肢一扭,坐在那趴在桌上的人對麵,雙腿上下輕疊,翹起了二郎腿。道:“世人喝酒無非幾種,高興喝點,難過喝點,難過無非幾件事,愛恨情仇父奪妻,高興也就那幾件事,娶妻生子高中仕途。”“累了喝點,解乏。酒鬼喝點,除癮。可是如閣下這般不要命的喝,我這酒肆開了七個年頭,你還是頭一人。”俞老板端坐著,收拾著桌上被掀翻的酒碗。語調憐惜的道:“這世上無論是人或是牲畜,都有苦楚,有些人的苦楚會變成怨恨,有些人的苦楚會變成力量,而有些人的苦楚便是如閣下這般。”“一醉解千愁,那隻是造酒人為了賣酒而講的噱頭之語當真不得。”俞老板收拾完雜亂的桌麵,向著店小二揮了揮手。道:“去把那壺“醉生夢死”取來。”當....。。。“醉生夢死”四字似如平地驚雷響,嚇得店小二手一哆嗦,酒壺都是摔碎了幾隻。“老...老....老板娘,他已經喝醉了兩天,怕是受不住那...那...酒。”店小二被嚇的不輕,說話都磕磕巴巴的,吐字都是有些吃力,甚至最後連那酒的名字他都不敢道出。“取酒時,小心些。”俞老板的語調突然間變得有些冷冷的道:她越是那般平靜,店小二心越是害怕。因為他知道,那趴桌上的男人怕是活不成了。店小二雙手死死的扣住一隻灰色的酒壺,他腿腳有些笨重的拖遝著。他屏住呼吸,輕輕的把酒壺放在桌上,那額頭沁出來如豆子大小的冷汗,讓的他心有些發毛。“此酒名為“醉生夢死”來自那,我也未曾知曉。”俞老板望著那酒壺有些惆悵的道:“我隻知道此酒傳說能千秋一醉夢黃粱,讓你去到你想去的地方,見到你想見的人。”不過~俞老板頓了頓,麵色有些惋惜的道:“以前也有人喝過,能不能去到我是不知道,因為都是小二半夜埋的人。”一旁,店小二突然打了個冷顫,向著俞老板瞟了一眼。“這酒有意思,”李三伸了伸腰,冷笑道。那朦朧的眸子有些昏花的睜了開來,盯著對麵的美人兒。被那雙眼睛盯著,俞老板感覺自己被一頭孤狼盯上,隻要它一張嘴便能咬死自己。俞老板深深吸了口氣,道:“知道閣下非等閒之輩,閣下那柄劍的寒氣,無劍鞘壓製,那若隱若現的寒意,讓得小女子都是感到了一股驚懼之意,若不是穆九爺用北極冰寒牛皮給閣下包裹起來,我這小小的酒肆怕是要被江湖人拆了。”李三看了看桌上的劍,懶散的道:“一塊爛鐵罷了。”俞老板眼皮跳了跳,道:“雖未曾知曉閣下如此惆然傷感,但想必是情到深處酒未濃。”俞老板用手輕輕的推了推桌上的那壺“醉生夢死。”道:李三撫了撫桌上的劍,似乎未曾聽到俞老板的話,自顧的道:“心碎了,活著與死亡又有何區別。”“是的!”俞老板道:“有時候死亡確實比活著更容易些,隻是許多人都沒有死亡的勇氣,但是活著又讓人痛苦,自然更痛苦了。”“所以酒這東西,便給了一些人繼續活下去的理由。”俞老板拿了隻酒杯在指尖轉了轉,神色有些黯然的道:“所以這“醉生夢死”不知道閣下...............”她的話未說完,似乎也沒必要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