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西城諸多攤販,沿街叫賣的集市上。周距起了個大早,準備給自己置辦一身妥帖的行頭。瓊花會館的掌櫃說得沒錯,明日麵聖,起碼的體麵得有。逛了一大圈,都沒發現有量身裁衣的攤販。吃了一碗地道雄都雜醬麵後,周距準備去往西城的正經坊市,找家裁縫店,當場做一套長衫。貴就貴點兒。畢竟對於周距而言,時間緊,任務重。除了明日的殿試之外,今日還有更加要緊的事情辦。那就是,開蒙。所謂開蒙。指的是啟蒙修行。方土大陸上,有人,有妖,有精,有怪,有魔,有蠻。方土大乾的人皇帝升都準備擇日飛升了。修行,自然是絕大多數生靈的終極追求。方土各族修士,按照不同境界,分為七個階段。一境,定心。二境,問命。三境,伐髓。四境,自觀。五境,知天。六境,從聖。七境……飛升,或作半神。對周距而言,亦不例外。修行,同樣是他當下必行之事,也是他在魚龍混雜的京都當中,能夠自保的必要手段。作為過來人的他,曾是一位修為臻至知天境的強大修士。隻不過。因為某些原因,或者說使命。他重生了。逆行光陰千年,從方土人族的末日,重生到了方土人族最輝煌的時代。起初。人們以為。人皇帝升的飛升,是人族輝煌的啟明。誰也沒想到。帝升的飛升,卻成了人族作為方土生靈主宰的……最後篇章。遠的暫且不提,隻說當下。按照常理,對於周距這樣一位,保留著五境強者認知,以及人魂強度的人來說。修行開蒙,應該是一件手到擒來的小事。為何卻會被周距視作,是比殿試麵聖更加重要的任務?而且從周距的打算來看,似乎還要借助外力,才能開蒙修行。原因,則要從修行一境,定心境的具體內容說起。定心境,顧名思義。不論做哪件事,修行也好,讀書也罷,都需要定心。而定心,定的便是人之心力。至於心力究竟是何物。道藏有雲:心之力,修行之本。心力盛,則氣盈精滿。心力衰,則憔悴常疲。心力盛者,可凝心誌為力,衝破命鎖,感知元氣。心力衰者,茫茫眾生。倒不是說如今的周距,連心力都無法凝聚。將國教三千道藏倒背如流的他,心力之盛,世間罕有。人世間能像周距這樣,倒背道藏的有且隻有一人!人皇帝升?非也。國師李持。那國師李持究竟是何許人也?比之即將飛升的帝升還要強大?這樣說吧。沒有李持的支持,帝升飛升的把握,隻有十之有三。有李持的支持,帝升飛升,十之有七。剩下的三成不確定因素,都由李持為帝升提供的飛升台解決了。李持有兩個身份,國師,教主。國之師者,教之主也。可見帝升對李持的信任與尊重。當然。對於帝升這樣的人族至強者而言,倒背道藏,亦能做到。隻是沒必要。閒扯了諸多題外話,隻是為了反襯,能夠倒背道藏的周距,心力之盛,究竟有多猛。畢竟。能在某件事情上,與帝升、李持這樣的人物相提並論,才可見一斑。“元少,您確定這身大紅色長衫,要配這條豹斑腰帶?會不會略顯突兀?”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裁縫門市,剛進門,就聽見屋內裁縫,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的建議。循聲望去,一位麵容清秀,眉宇間帶著些許傲慢神色的年輕人,張開雙臂呈大字狀,站在店鋪當中的落地銅鏡前,仔細打量著鏡中的自己。麵對老裁縫的好意提醒,年輕人明顯有著自己的審美與判斷。“你懂什?大紅袍配豹斑腰帶,就像秋後的辣椒配上五花肉!沒有比這更和諧的搭配了。”“況且,明日是殿試,能否在短暫的一眼當中,從一行三甲當中脫穎而出,衣著是否顯眼,很重要!”“墊肩給我做高點,顯得我壯實。”“腰帶收緊點,這樣可以顯得我身形修長。”聽著鏡中人表明,自己這身搭配,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的決定。礙於對方的高貴身份,老裁縫心中縱使有千言萬語,亦是不便繼續開口。進入鋪子的周距,微笑著開口,算是替老裁縫緩解了當下的尷尬。“師傅,今天有時間另做一身衣裳?”見店又來了生意,老裁縫抬頭開口招呼道:“客官,有的,隻是要等我身前這位貴客的衣衫做完之後,才能做你的。不知客官是否願意等?若是時間緊迫,我知道東市有一位女裁縫,製衣也很妥帖。”“今日能做出來就行,先幫我量體,我黃昏時分再來拿,可行?”周距笑道。“可以的客官,您稍後。”老裁縫回應道。“你總笑什?”元精透過銅鏡,發現身後門口方向的來人,臉上一直帶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感到不太爽的他,主動轉頭說道。無巧不成書。才一開口,元精赫然發現,身後來人正是明日殿試的三甲之一,“瓊花雜種”狀元郎周距!不待周距開口。元精立馬繼續道:“喲!這不是咱們的狀元郎?也為了明日殿試,專門做套衣衫?”聽元精的話語,老裁縫瞪圓了雙眼!好家夥!自己做了一輩子裁縫,今日竟然給殿試三甲的其中二位,親手製衣?“狀元郎?麵請!三生有幸!”周距之前就通過銅鏡當中的影像,認出了元精。麵對這道語氣不太友善的招呼聲,周距臉上的笑容不減,微微頷首。算是回應了元精,以及老裁縫大二人的招呼。在元精看來,自己的主動招呼,麵對的卻是周距這種含蓄的點頭。這個“瓊西雜種”,是在看不起自己?本就在家中,被父親元春指責,說。連一個瓊西那種地方,沒有背景,沒有家世的窮苦書生都考不贏。生了元精,與生了個豬,沒有太大區別。再加上周距那抹,從進屋開始就掛在臉上的隱晦笑意,更是刺激了元精的自尊心。“瓊西雜種果然不同凡響,媽的連人話都不會說,隻學會了人點頭,都能當狀元。”麵對元精的這番,話話外都充斥著挑釁,嘲諷,以及汙蔑的言辭,換做任何人來,勢必要與探花郎,於殿試文鬥之前,先來上一場武鬥。反觀周距,何許人也?曾經的五境強者,而今靠著自身對道藏倒背如流的硬功夫,考取功名的狀元郎。豈會與元精一般見識?“半妖考不了科舉……你聽到了,我的官話,說得還行。你量好了?”周距越是淡定,元精就越覺得自尊心遭遇了欺淩。這是侮辱!這是冷暴力!“瓊西雜種,你到底在高傲什啊?啊!”連續的兩個“啊”字出口,元精直接穿著一身鮮紅色長衫,係著豹斑腰帶,轉身朝著門口方向的周距衝了過去。過程中。元精的腳,抬得老高,目標正是周距那張淡定平和,卻有著若有似無笑意的臉龐!平日,本就在雄都當中算是三流紈的元精囂張慣了。頂級紈們,元精可能惹不起。你周距一個瓊西雜種,他元精還是能做到手拿把掐的!麵對元精直踢麵門的腳底。周距懶得與一個審美停留在大紅袍加豹斑腰帶的人計較。況且。元精的那位父親,周距知道,欽天監正元春。在人皇飛升之後沒多久,死在了一場妖族圍殺之中。能在後世史書當中留有記載,且被妖族圍殺的人族,無一不是人族棟梁。單衝元春的麵子,周距壓根不會與元精計較。子多若父。其父元春都能為人族而死,麵前這個元精,傻是傻了點,但不會太壞。這是周距對眼前元精的基礎判斷。微微側身之下,元精的全力一腳,蹬到了空處。重心丟失的一瞬間,元精從裁縫鋪子摔了出去。見狀。老裁縫愣在當場,眼底深處,充滿了得罪權貴的恐慌。哪怕元精與周距之間的衝突,與老裁縫毫無關係。但事發自家鋪子,禍殃池魚,便是老裁縫心底的擔憂。“沒事的師傅,他量完了,隻是用自己的方式走了,幫我量一下吧?”周距語氣平和,對著老裁縫寬慰道。老裁縫恍然若夢,看著眼前的周距,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哀求道:“狀元郎,我可什都沒做,到時候可別連累我!本店今日關門了,不接客了!狀元郎,您千萬莫怪!求求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