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盛世狀元(1 / 1)

飛升台 受歲 1679 字 5個月前

盛世之年。……神武六年,四月十九。大乾京城,雄都,一片繁華。入夜。空中的煙花,地上的鞭炮,樓閣之中的歡聲笑語,此起彼伏。近一個月來。芳草四月,白天也好,夜晚也罷。清明時節,地上響起的鞭炮聲,是雄都百姓們為了祭奠先祖,而發出的緬懷聲。至於雄都上空的絢爛煙火,則是為了慶賀書院學子們的進士及第。在尋常百姓看來。每當四月份的煙火響徹雄都上空時,都意味著又有不少寒門子弟,在人皇帝升開創的科舉“登天路”上,越過了龍門。百姓們的開心,十分由衷。他們願意為這些魚躍龍門的寒門貴子慶祝。既是為見證了他人的平步青雲,也為了自己的希望而慶祝。會試結束,放榜之後。新科榜眼,在天青閣擺了整整三天的流水席了。據說,因為榜眼是蜀人的同時,也是戶部尚書的內侄。蜀人素有大喜之日,擺流水席宴請四方親朋的習慣。戶部尚書內侄的身份說明了,新科榜眼不缺錢。在雄都最貴的酒樓,莫說擺上三天流水席。就算是擺上十天半個月,雄都百姓們也不覺得誇張。至於探花郎,當然也會宴請賓客。隻不過。探花郎宴請之地,比起天青閣,檔次更高!雄都東城,緊挨著宮闈的一幢三進宅院!探花郎是大乾欽天監正元春的獨子,本就是雄都人,在家中擺酒宴請,倒也是情理當中。顯然。從這二位身世底蘊的角度來看,百姓們自發放鞭炮、煙花,所慶賀的“寒門貴子”,似乎另有其人。雄都西郊,外城城牆下。一處二層小樓,掛著一塊名為“瓊花會館”的牌匾。從外觀上來看這棟建築,既像客棧,又像酒樓。與天青閣以及元府比起來,檔次上差了不止一星半點……再看僅僅擱放了兩張八仙桌的會館一樓。周距身前,已經吃空了的藍邊麵碗,更顯得狀元郎慶功宴,寒酸至極。“狀元郎總不會怪窮老叟吧?一場狀元郎的慶功宴,隻是一碗寒酸的瓊西叉燒米粉……”周距抹了把嘴,笑著回應道:“地道瓊西味,好吃!放眼雄都,一碗難求。”得到了狀元郎的讚許,瓊花會館掌櫃臉上的皺褶,堆成了一團亂麻。這位隻身闖蕩雄都六十載的老叟,看著眼前的年輕狀元郎,一雙飽含精明與世故的眼神中,透露著欣賞與佩服。對話間。會館掌櫃從懷中取出了一個布包,扔在周距麵前時,與桌麵撞擊,發出一陣脆響。“這些,是店目前能拿出來的所有積蓄了,狀元郎莫嫌少。拿去置辦一身行頭,後天就是殿試了,聖上麵前,該有的體麵還是要有。”聞言。周距低頭看了眼身上泛白發黃的儒衫袖口,以及已經洗的發毛的緞布胸襟。對此。周距沒有解釋,自己其實並不窮,隻是時間緊迫,沒時間顧及衣衫外在。他微笑著接下了會館掌櫃的善意。這是大乾習俗,也是人情世故,沒必要在這方麵,花費過多精力。見周距收下了銀兩,會館掌櫃的臉上笑容更甚,自顧自地與周距閒聊起,這棟瓊花會館的過往。“瓊西人在雄都的少,和其他地方會館不同,我在這兒開了三十年會館,送走的進士,至多不過十指之數。隻是老叟我怎也沒想到,有生之年,竟然還能給一位家鄉狀元郎,聊表鄉情!”今夜無事的周距,也樂得與掌櫃聊天排遣。想著自己接下來的計劃,一時間有些替麵前的會館掌櫃,感到惋惜。“掌櫃的,你還是像前幾天那樣喊我小周吧?左一句狀元郎,右一手慷慨銀兩……萬一我收下了你的善意,卻沒能給予你相應的回饋,倒是我周距做人不地道了。”掌櫃的笑了笑。多年的雄都混跡,早已讓他堪破人情世故:“我這是地方會館。純粹的瓊西人,高中了狀元,贈予銀兩是習俗,與你有沒有回饋,不搭界的。”“退一萬步說,這些碎銀子,至多買上一身體麵的行頭。你是家鄉人,高中狀元了。且當老叟我,花錢給自己買麵子不是?”字行間,會館掌櫃對人情世故的拿捏,儘顯火候。感受著會館掌櫃的真切善意,周距說了句掏心窩子的大實話:“老丈……其實我並不是瓊西人。”“欸!覺得瓊西叉燒米粉好吃,譜牒籍貫是瓊西,又是純粹人族!那就是家鄉人!”會館掌櫃似乎害怕聽到周距說這句話似的。一邊笑著擺手,一邊從座位上起身。掌櫃的轉身走到通往後院的通道門簾旁,突然頓住了身形,掀起門簾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你又不喝酒,喝酒的話……咱倆一醉方休,就是家鄉人了。”“你來的第一天,譜牒上的籍貫雖然是瓊西,說話卻字正腔圓。”“老叟啊,隻當是家鄉出了一位,能說一口流利官話的家鄉狀元郎。”“還是那句話,你是狀元郎,且當老叟花錢給自己,給家鄉,買麵子……好?”此言一出,周距恍然大悟。這一刻。正如周距之前的那句自嘲般:倒是周距做人不地道了。瓊花會館開在雄都西郊偏僻處,哪怕不盈利,也堅持了三十多年。身為會館掌櫃的老叟為的是什?還不是為了用自己的一生,為家鄉學子在雄都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提供一個落腳之處?瓊花會館提供的食物,除了尋常的酒菜之外,就隻有米飯和米粉。與雄都百姓們,以麵為食的飲食習慣大相徑庭。為的不正是給外遊學子一份家鄉才能給的歸屬感?瓊西那地方,與夏虛穀接壤。除了人族之外,就是妖族。雖然在人皇帝升的震懾下,兩族之間簽訂了萬年不戰的和平條約。但,地處邊境的瓊西,平日豈會與妖族之間沒有摩擦?有摩擦,有交融。這樣的地域環境下,瓊西多半妖。久而久之。在大乾境內,瓊西也就成了所謂的窮山惡水。人,妖,半妖混居,不受人族大乾的待見,再正常不過了。所以。瓊花會館的掌櫃,才會反複在周距的麵前提及,純粹瓊西人這碼事兒。今年的新科狀元郎,在某些非寒門,真貴子的小圈子,有一個“瓊西雜種”的稱呼。……“這是後天殿試,聖上會問的考題,你自己先打一份腹稿。”酒醉客去。喧囂之後,欽天監正元春,將獨子元精喚至內宅,遞給了後者一張紙條。紙條上書:人皇飛升在即,萬部來朝,我大乾子民,當何如?元精看著紙條上的內容,呼吸逐漸粗重。興奮之情,溢於言表。他本就是會試探花郎,明日的殿試答辯,決定了會試三甲日後在大乾朝廷的任命去向。國教,軍部,書院,都會關注殿試的結果。元精若是能得到聖上的一個“乙”級評定,進入國教,指日可待!“父親覺得,我當該從哪個角度進行剖析?”麵對一向威嚴的父親,元精小心翼翼地開口詢問道。反觀元春,則是目露深邃。思忖片刻後回應道。“不論你如何作答,書院對於你的到來,永遠都是求之不得。”“至於軍部,隨著聖上飛升的順利進行,各部都重新掂量我大乾的真實國力,天上有人,自然不敢亂來,想要在軍部建功立業,很難有機會。”“你天資尚可,應該另辟蹊徑,以奇取勝……方可得到國教李持大人的關注。”元春說完,元精露出了與其父相似的思慮神態。“那父親大人,何以作奇?”“後天我去聖上麵前作答,視為奇。”欽天監正元春說話時的態度,一如往常般平靜。其子元精,卻是嚇得縮了縮脖子。……與元府內宅發生的情況相似。在戶部尚書的家宅中,也進行著這樣的一段對話。“爹,我想入國教,進了國教才能開蒙,開了蒙,我才有機會回蜀地,入劍閣。”“說了多少次?在雄都不許喊我爹!”戶部尚書張世敬,儘可能壓低嗓音地斥道。被張世敬斥的榜眼費望,抿著唇,低下頭不敢出聲。戶部尚書正室張費氏,娘家祖上出過一位劍閣修士,而今又有張世敬這種戶部尚書級別的姑爺,費氏如今在蜀地,算得上是正兒八經的名門。費望名義上是張世敬的內侄,實際上是後者與小姨子苟且的私生子。張世敬表麵上是一位兩袖清風,剛正不阿,專心為國的良臣。在京城雄都百姓們當中,有口皆碑。所以。一旦讓人們知道,費望是張世敬的私生子。張世敬這輩子苦心經營的名望,算是付諸東流了。片刻後。為了緩和本就不佳的父子關係。張世敬用著溫和了許多的口吻,悉心勸誡道:“探花郎元精是欽天監正的獨子,而欽天監正本就是國教教主,也就是國師李持大人的本脈弟子。以欽天監與國教的關係,他入國教,勢在必得。”“況且,聖上飛升在即,成功飛升更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一旦大乾沒了聖上在人間坐鎮,入國教,不見得是件好事。”“你想入劍閣,我能理解。隻是,開蒙,也不是隻有進入國教才能做到的。”“所以,你聽我的,殿試答辯,就按照軍部的喜好來作腹稿。帶著軍部的身份回蜀地,入劍閣,也不是沒有可能。”“至於你們口中,那個瓊西的‘瓊西雜種’,根本不可能入得了軍部法眼。你若是投軍部所好,等於沒有競爭對手。”“費望,你說呢?”一直低著頭的費望,小聲回應道:“聽戶部尚書的。”值得一提的是。會試三甲。不論是哪一位,靠著讀書科舉,平步青雲的存在。任誰都沒把殿試答辯之後的去向中的書院,放在第一選擇上。元精想去國教,費望也是。至於狀元郎周距,他心中既定的方向,無人知曉,也無人關心。但一定不會是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