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道也太亂了,出城參加個文會都能遇上劫道的!”回到武館後,方真一陣後怕,決定出鏢的時候要多低調就有多低調,但凡有一點苗頭不對,他就撒丫子跑路,大不了十兩銀子不要了。想到這,他決定出發前得好好的準備一番,以備不時之需,於是他屁股還沒坐熱,就又跑到了廚房,沒過一會便抱著一個碩大的包裹,鬼頭鬼腦的返回了自己屋內。“咳咳,方真,你在搗鼓什呢?怎把屋子搞得這嗆人!”劉金貴打開房門,還沒來得及進屋,一股濃烈刺鼻的氣味便撲麵而來,熏得他涕淚橫流。方真一個人默默的蹲在牆角,地上放著一個石臼,麵青的、白的、紅的不知道放了什,他雙手則緊握藥杵一下接著一下的往搗。此時聽到劉金貴的埋怨聲,方真下意識的回頭,隻見他鼻子兩側各塞著一根棉條,雙眼紅腫如兔,淚水如斷線珍珠般滾落。“快...快給我端盆清水來,辣死我了......”似乎不小心被石臼的汁水濺到了麵部,方真忍著刺痛,哀嚎出聲。劉金貴聞言,連忙從院子舀了一勺清水進來,同時捂著口鼻將屋內門窗全部打開通風。“方真,你弄那多辛辣之物回來乾嘛?。”劉金貴看著滿地的狼藉,到處都是生薑、大蒜、洋蔥、辣椒的殘肢碎片,不由得皺眉拿起掃帚開始清掃起來。“嘿嘿,這你就不知道了,這可都是我精心準備的秘密武器。”方真用清水簡單擦洗了一番,頓覺臉上的刺痛感少了許多,然後晃了晃手中的幾個小瓶,神秘一笑,準備將小瓶藏到內兜。然而下一秒,他卻忽然臉色一變,呼吸急促的摸索著內兜,最後更是將身上的衣服脫下來仔細翻找。“怎,丟東西了嗎?”劉金貴剛好清理完地上的殘渣,注意到方真異常的舉動,不禁疑惑道。“我的十兩銀子啊!”翻找無果後,方真砰的一下癱坐在床,緊接著仰天發出一聲撕心裂肺般的悲鳴。..................當!“天乾物燥,小心火燭!”深夜,打更人拎著銅鑼穿梭於城內各個街道小巷。與此同時,城外五十處的群山之中,一簇簇篝火在漆黑的夜色中躍動。十幾道人影在火光的映射下漸漸的從陰影中浮現出來,這些人的全身都籠罩在一席黑衣之下,渾身散發著一股肅殺之氣。“把人給我帶上來!”一道冷冽之音自為首的黑衣人口中驟然發出,即便是身處熾熱的篝火邊都掩蓋不了其語調中蘊含的森然殺意,猶如來自九幽之下的催命符,令周遭空氣仿佛凝固。話音甫落,隨著一絲火星炸響,五道如驚弓之鳥的身影,顫顫巍巍的走到黑衣首領的麵前,旋即撲通一聲的跪了下來。“大人,是我等鬼迷心竅,求大人寬宏大量,饒恕我等,我等願戴罪立功!”那五道身影齊齊磕頭求饒,撐在石子上的手掌止不住的顫抖,極力的抑製著自己的恐懼和絕望。若是方真此刻來此,定會認出那五道身影赫然就是之前與他起交過手的陷空島五鼠,隻是現在的他們再沒有了白日的凶狠狂惡,而是如同喪家之犬般狼狽不堪。黑衣人首領聞言並未言語,隻不過那雙隱藏在黑巾之下的雙眸仿佛毒蛇吐信一般死死盯著五人,其目光中的殺意幾乎形成了實質。“大人,陷空島五鼠固然罪不可恕,但這次行動斷不可失,他們幾個還有點用處,希望大人三思!”就當氣氛愈發壓抑之時,一名下屬忽然往前踏出一步,雙手抱拳為五鼠求情道。黑衣人首領目光灼灼的轉向那為五鼠求情之人,而後者也被這灼熱的視線弄得仿佛置身於火爐中炙烤一般,頃刻間便汗流浹背,豆大的汗珠沿著額頭滑落,一顆顆砸在地麵,就在其快要挺之不住的時候,黑衣人首領的聲音如春雷般適時炸響,而後接下來的一番話,頓時讓他鬆了口氣。“你們五個廢物,派你們到城打探消息,結果事沒辦成,竟還鬨的滿城風雨,要不是此刻人手緊缺,我非把你們五個抽筋扒皮不可。”黑衣人首領雖然話語犀利,字字誅心,但言下之意最終還是放過了五鼠幾人。“謝大人,五鼠一定肝腦塗地,赴湯蹈火,誓死以報大人不殺之恩。”劫後餘生的五鼠難掩內心激動,不顧地上石字的銳利,重重叩首,緊接著額頭處滲出了絲絲血漬。“哼,三日後的行動就看爾等表現!”黑衣人冷哼一聲。“五鼠這次一定不負大人所望!”而等五鼠幾人再次抬頭謝恩之時,卻發現黑衣人首領早已悄無聲息的離開,原地僅留下了剛剛為他們開口求情之人。“顧兄,今日多虧你仗義執言,否則我們兄弟五人恐怕早已凶多吉少,你的大恩大德,我們五鼠銘記於心,日後若有差遣,我們必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五鼠相互扶持起身,然後對著那黑衣人感激涕零的拱手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我顧少卿豈是那種挾恩圖報之徒。隻是有一事,令我頗為費解,你們五位俱是江湖成名之輩,而這清源縣不過一彈丸小城,竟然會令五位吃了大虧,聽說各位與黑虎幫有所交集,莫不是那大當家司徒震親自出手?”黑衣人聞言擺擺手,示意五鼠無需將此事放在心上,隨後又目露疑惑的問道。“那日出手之人雖帶麵具,看不清長相,但從其神態音色來看頗為年少,而司徒震的畫像,我們兄弟幾人也曾見過,乃是幾近中年的莽漢,因此斷然不會是他。”鑽天鼠盧芳開口解釋道。“而且那人曾自報家門稱自己是黑虎幫賴三。”一旁的穿山鼠徐慶也適時補充。“哦,賴三?沒想到這偏遠極西之地也不乏藏龍臥虎之輩,有趣!有趣!”顧少卿的臉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隨後便輕輕敲打著指節,悠然轉身,步履從容的消失在夜色之中。..................“阿嚏!**,哪個混賬王八蛋在背後咒老子。“一間路邊的夜宵攤上,賴三一邊用力揉搓著鼻尖,一邊麵露不爽的朝地上啐了一口。此刻的他正慵懶的橫亙於長凳之上,一隻腳踩在凳麵,另一條腿自然垂落,嘴還叼著一根蘆葦,時不時的吐出幾句汙言穢語。“三......三爺,這......這是這個月的例......例錢。”一個須發皆白的老漢手捧著十幾枚銅錢顫抖不已的遞到賴三麵前。“就這幾個,你打發叫花子呢?”賴三半睜著眼,斜睨了一眼老漢掌心那幾枚色澤黯淡、鏽跡斑斑的銅錢,鼻孔噴出一股冷哼。“三......三爺,最近家老婆子得病了,實在拿不出這多錢來,還望您高抬貴手,寬限幾日。”老漢麵露哀色,不停的卑躬懇求。“呸,你算哪根蔥,還想要老子寬限你幾日。”賴三猛然一腳將老漢踹翻在地,後者攥在手的銅錢也隨著四散而落,發出一陣叮叮當當的清脆響聲。“不交錢是吧?弟兄們,給我砸了這破攤子。”賴三無視地上哀嚎不已的老漢,直接轉頭對著身後幾個黑虎幫的幫眾厲聲喝道。那幾個手下聞言,當即肆意無情的開始打砸起來,不僅將桌椅硬生生砸爛,就連那些鍋碗瓢盆都未能幸免,伴隨著一道道刺耳的碎裂聲,鍋的湯汁也隨之四濺而出。“三爺!三爺!求求您,手下留情,別砸了,別砸了啊!”老漢目睹此景,頓時心如刀絞,顧不得身上疼痛,一路掙紮著爬到賴三的腳邊,然後一把抱住他的的大腿,聲嘶力竭的乞求道。“住手!”賴三右手淩空一揚,瞬間就令那幾個手下停下了打砸的動作,然後他俯下身子,貼近老漢耳邊,惡狠狠的威脅道:“明天若是湊不齊銀子,你就準備給你和你的老伴備一副棺材吧。”隨後賴三緩緩的挺直腰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帶著一行爪牙趾高氣昂的離去。身後,隻剩下一片狼藉的小攤,桌椅殘骸橫七豎八,鍋碗瓢盆無一完好,老漢目光呆滯的跌坐在地,雙眼空洞的看著麵前的一切,身上散發出一股濃鬱至極的絕望氣息。此刻的賴三麵上烏雲密布,原想今晚上哪個勾欄瓦舍尋點樂子,沒想到這個世上竟然真的有不長眼的混蛋敢招惹黑虎幫,欲對旗下翠嵐居的花魁冷如月下手。此事一出,大當家當場暴怒,嚴令全幫上下地毯式搜查,務必找出那幾個膽大包天的家夥。賴三身為幫中的一個小頭目,自然也被分派了巡邏之責。他帶人剛從幫出來就碰上了路邊擺攤的老漢,正巧最近有些手頭緊的他便想要趁機撈上一筆,誰曾想那老漢也是個窮鬼,全身上下就摸出來幾枚銅板。賴三心底不禁暗道一聲晦氣,隨後眼神又不停的在街上四處轉悠,似乎想要找到下一個榨取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