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南明絲毫沒察覺自己扔下一顆重磅炸.彈:“蔡琰為的合作夥伴,就是陸晴舟背後之人。”
宴頹流瞳孔緊縮,隨即麵露厲色:“又是那家夥……等我抓到他。”
她咬音極重。就算沒有說完後半句話,卻也讓人清楚意識到她的想法。
“占據主導地位的是那幕後之人。至於蔡琰為。”
商南明眼神漠然:“隻是被那位【先生】找到弱點,加以利用的工具。”
蔡琰為自以為這是自己攻擊商南明的大計,是他利用合作方的金錢資源,為自己辦事。
可在局外的商南明卻看得清楚。
——被利用的,從頭到尾都是蔡琰為。
甚至對那位先生而言,蔡琰為的利用價值,不一定比陸晴舟要高。
“你在期待誰?沒有人能來救你。”
幽深海洋的陰暗之中,祈行夜緩緩俯下身,咧開笑意看著跌坐在地的蔡琰為,說出了與商南明同樣的判斷。
“你以為自己很聰明,將合作夥伴玩弄於股掌之間?蠢貨,從頭到尾,你都被利用得徹底——脫離了調查局帶給你的價值,從你的身份暴露那一刻起,你對幕後之人就已經毫無用處。”
蔡琰為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心臟顫抖:“你胡說……”
“那就來試試啊。”
祈行夜咧開唇角:“這是我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要麽說出一切,獲得調查局的庇護。要麽,我會對外散布消息,就說你知錯就改,戴罪立功,把所有事都告訴了調查局。”
蔡琰為驚怒:“我沒有!”
“你是沒有,但,誰知道呢?”
祈行夜眼神悲憫:“你的合作夥伴,是會聽信你一麵之詞的天真孩童嗎?”
祈行夜的問題在耳邊響起時,仿佛一聲驚雷,蔡琰為連怎麽呼吸都忘了。
“你放心。”
低低的笑聲仿佛是從地獄傳來:“我一定,好好的,幫蔡局長宣傳你的功績,務必讓所有人都知道你的榮耀——浪子回頭,棄暗投明的故事,誰不喜歡呢?”
“不!”
蔡琰為的驚恐撕心裂肺。
沒有讓商南明等太久,不過片刻,海水的黑暗就開始慢慢退潮,重歸之前的清澈。
而祈行夜和蔡琰為的身影,也重新出現了眾人麵前。
隻是與之前的倔強相比,蔡琰為眼中已經徹底沒了光。被祈行夜拽在手裏,仿佛是一團爛海帶。
看得白翎羽嘖嘖稱奇,對祈行夜的畏懼又多加了一層。
就算之前是困獸之鬥,但蔡琰為好歹精氣神還在,長久擔任上位者所養成的威嚴氣場沒有散。可短短一刻鍾,消失再出現,蔡琰為卻已經被徹底擊垮了心智,看上去失去了所有活下去的動力。
白翎羽背後一緊:“……祈行夜,好可怕。”
聶文心有戚戚的點頭:“你平時腦子不好用,現在倒是難得說了一句正確的話。”
白翎羽:“嗬,滾。”
小煤球依舊在祈行夜肩膀上跳來跳去,一副吃飽了的悠閒,單純的快樂。
但所有目睹了它剛剛所為的人,都不敢小瞧它。
聽到“唧!”的一聲,蔡琰為更是恐懼深入骨髓的一激靈。
“怎麽?”
宴頹流挑眉:“你對他用刑了?”
她上下打量祈行夜:“看不出來啊,你還有做審訊官的潛力。”
祈行夜撇了撇嘴:“呸,我才不會做那麽可怕的事呢。”
“我隻是單純的和蔡局長聊了聊天。”
他笑眯眯低頭:“是不是呀,蔡局長。”
蔡琰為猛地一縮脖子,沉默將自己蜷成一團。
看上去整個人都褪色成黑白灰暗的了。
祈行夜:……草,拆我台子。
“科研所的位置,問出來了——和商商猜測的一致,確實在海裏。但是有一點。”
祈行夜皺眉:“蔡琰為說,和他接頭的合作方,是個外國人。”
對方雖然為了不引人注目而染黑了頭發,帶了墨鏡,又刻意改變了行為方式,但蔡琰為畢竟是出身調查局的調查官,偵查力始終在線,還是看出了端倪。
蔡琰為沒有真的傻到徹底,他還是趁著對方不注意,留下了影像資料。
嘈雜模糊的視頻中,合作方的那個高大男人轉身的瞬間,麵孔在鏡頭下一閃而過。
快得連暫停都難。
但祈行夜還是眼尖的認出來了這個人。
“秋白素失蹤的時候,他身邊有個雇傭兵打扮的男人。”
祈行夜死死皺緊了眉頭,眼不錯珠:“和這個人……非常相似。”
商南明陰沉下眸光。
一時間,眾人無言。
白翎羽左看右看,見宴頹流都陷入沉思中,一時惴惴不安。
無力感。
那是就算她擁有力量,也一拳砸進了棉花裏的無力感。
仿佛行走在無邊無際的寒冷曠野中,卻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敵人究竟在何方,何時會殺死自己的茫然恐懼。
不論是宴頹流還是商南明,此刻都已經意識到,恐怕從一十年前的銜尾蛇至今,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位幕後之人的手筆。
陸晴舟,銜尾蛇,尼爾·漢克,秋白素,蔡琰為……所有人都不過是那位先生為了達成目的,而利用和丟棄的工具。
哪怕強大如掌控遠洋集團的尼爾·漢克,也逃不過失去價值後的死亡。
對那位先生而言,失去價值的廢物,沒有繼續活下去的資格。
這也是為何近距離接觸過合作方的蔡琰為,會如此恐懼於祈行夜將他曝光給外界。
“如果尼爾·漢克的死亡是幕後之人的計劃,那筆記本。”
商南明忽然皺眉:“他會不知道尼爾·漢克筆記本的存在嗎?”
如果知道,那為什麽不帶走,而是任由楓映堂拿走,帶回科研院?
商南明與祈行夜對視一眼,霎時間心下一驚,立刻聯係明言。
“筆記本?”
明言聲線漠然,從電流中傳來時,冷酷不似血肉人類:“沒問題,上麵記錄的,全部通過了驗證。”
商南明冷聲問:“那明院長在實踐過程中,沒遇到什麽問題嗎。”
明言忽然意識到了商南明未儘之意,他拿著試劑瓶的手一頓,掀了掀眼睫向前看去。
“我還在疑惑,怎麽忽然間,商長官會如此關心科研院的事。”
他嗤笑:“原來是在懷疑我才對。”
“汙染科技的全球奠基人就是銜尾蛇項目。與國內處處束手束腳,林不之用倫理綱常禁錮科技發展不同,銜尾蛇沒有顧慮,沒有限製,隻要能得出良好結果,一切實驗和想法都被準許。正是在這種包容下,尼爾·漢克的團隊才得以如此迅速的發展。”
明言不忘補上一句:“用他們那個不比石墩靈便多少的腦子。”
“林不之老了,害怕了,恐懼讓他失去對汙染的準確判斷,妨礙了國內汙染科技的發展,才讓銜尾蛇搶了先。”
明言微微垂眸,眼神冷漠:“本來在十八年前,也曾有過愉快的合作。但就從對你的實驗開始,林不之突然失去勇氣,約束科研院,自廢武功。”
話語中都透露著對林不之的不滿。
天生的科學家,領域內絕對的開創者,天花板。
失去夫人後,明言唯一且最在乎的,隻有汙染。
他想要徹底破解汙染的謎題。
可明言萬萬沒想到,本應該是同伴的林不之,卻站在了他的對立麵,讓他對汙染的研究,拖慢了十年之久,以致於錯失銜尾蛇。
明言平靜問:“你瞞不過我,商長官——除了我們的現實之外,還有另一個世界在對現實虎視眈眈,想要取而代之,對嗎?”
商南明:“你知道?”
“本不應該知道,但筆記本裏的記錄,足夠我逆推還原出真相。”
明言認真問他:“商南明,我的汙染研究已經被你們拖慢了十年進度,現在你又打來專門詢問筆記本——你是想要再次剝奪對汙染的研究嗎?”
他不屑嗤笑:“這次又要用什麽理由?倫理綱常,還是我們從盤古開天開始找借口?”
“那你有沒有想過。”
商南明緩緩開口:“你能拿到筆記本,是因為敵人想要你拿到。”
楓映堂為了拿到筆記本,幾乎賠進去自己的性命。
因為過於艱難,甚至差一點就功虧一簣,因此在筆記本終於被調查局拿到手後,再加上明言的佐證,沒有人懷疑過筆記本有問題。
可現在,商南明卻因為蔡琰為而忽然意識到:“明言,你對汙染的研究,也在對方的利用一環中。”
“這就是對方想要看到的局麵。”
明言沒有出聲。
電話中一時安靜下來,隻有平緩的呼吸聲。
“所以?”
良久,明言終於開口,漠然問:“那與我有什麽關係?”
商南明皺眉。
明言平靜道:“我隻關注汙染科技,這是我的分內事。至於汙染之外的瑣事——恕我直言,那是商長官你的管理範圍,如果出問題,那就是你的管理不利,與我無關。”
“如果你打電話來,隻是為了乾擾汙染科技的研究進程。”
明言頷首,冷漠道:“不用再打給我了。”
“商南明,就算我死,汙染科技的進程都不會被終止,我從不為此感到抱歉。不論是十八年前,還是現在。”
話音落下,不等商南明再說什麽,明言立刻掛斷了電話。
他依靠在實驗台前,低低垂首看向手邊的文件,散落下來的發絲投下陰影,擋住了他眉眼間的神情。
整個冰冷空曠的銀白色空間裏,一時間死寂。
一身白的明言,也仿佛與無機質的科技實驗室融為一體,隻剩一片白茫茫。
“導師。”
研究員輕手輕腳走進來,擔憂問:“商長官發現我們在做的事情了嗎?”
他看了眼明言手掌下壓著的文件,惴惴不安:“這批從黑市買來的汙染物……不是調查局官方拿給我們的,真的可以用在實驗中嗎?”
像乖巧了一輩子的學生,第一次要違抗父母命令做壞事的忐忑。
明言卻神情漠然,反問研究員:“為什麽不能用?你澆水救火時,還要問問是礦泉水還是山泉水嗎?”
“都是為了汙染科技,有什麽官非區別。”
他嗤笑一聲,示意道:“差不多已經運來了,你去押送進來。記得不要讓其他實驗組看到——尤其是張執。”
明言平淡道:“張執別的都好,就是話太多,規矩多。”
也不免有普通人的弊病——過度在意公序良俗,自己主動套上層層枷鎖,以致於難以突破。
科技要的不是墨守成規,而是不斷突破已有的舒適區,向界限之外探索。
明言不喜歡張執對於科技的態度,但也沒有到不可忍受的地步。畢竟張執是個不聰明的人,在科學領域沒有建樹,不觸碰明言唯一在乎的區域,他就對張執無所謂。
他隻是很不喜歡張執一發現這種事後的婆婆媽媽。
“導師……我們真的不再考慮下嗎?”
研究員猶豫:“那些人,我總覺得他們不像好人。”
尤其那個叫唐納德的。
但明言隻是平靜無波的看過來。
他單手插兜,立在一片白中,身後就是挑高的穹頂,實驗室器材在冷白燈光下折射著金屬光澤,玻璃試管間層層反射成像,光芒將明言的影子切割得破碎。
如沒有感情的神。
研究員一激靈,驚得立刻轉身:“我這就去!”
直到跑出高機密實驗室,研究員才安心慢下腳步,摸了摸後背,劫後餘生的歎了口氣。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在去後門接應研究材料和告知張執之間,腳尖一轉,走向了張執的辦公室。
但辦公室空蕩,張執不在。
隻有秘書奇怪看來:“副院長開會去了。有什麽事嗎?你可以告訴我,我幫你轉達。”
研究員抿了抿唇,還是搖頭:“算了,下次副院長在時我再來。”
他皺眉沉思往後門走,邁開的每一步都尤為沉重。
作為科研院屬員,明言親自帶的博士生之一,常年與汙染實驗打交道的研究員很清楚,這次明言要做的實驗,與之前所有的項目都截然不同。
目標更明確,更大膽,也……更驚世駭俗的瘋狂。
用**人類做實驗,基因編組改變人體結構,利用汙染改造生物序列並重造生命。不僅如此,還要利用汙染能量影響氣象地理,改寫物理法則……
那已經突破科技的領域,而進入神的範圍了。
在研究員看來,他的導師瘋了。
要麽就自大到覺得自己能成為“神”,要麽就精神錯亂以為自己在玩模擬人生,按下幾個按鈕就能改造世界。怎麽可能!
尤其是明言開始與一群古怪又神秘的人接觸。
研究員隱隱忐忑,覺得明言是在與虎謀皮。
他心驚肉跳,可明言卻隻在乎汙染科技本身。
等張執副院長回來,一定要告訴他,隻有張執能勸得動導師……
“噗呲!”
想著想著,研究員忽然間覺得脖頸一涼,好像有液體飛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他愣了下,本能用手去摸,卻摸了一手溫熱血跡。
血液染紅了視野,天旋地轉間,研究員重重摔倒在地,無力的捂住被割開的喉管卻還是按壓不住噴濺血液的傷口,張開嘴也隻剩嗬嗬雜音。
高大結實的男人從陰影處走出來。
“真是抱歉,但真正的聰明人,應該知道什麽話不該說。”
唐納德遺憾看了眼血泊中的研究員,指揮身後人處理掉。
呼吸之間,後門附近的走廊已經被清理一新,屍體也被帶走。
而唐納德整理了下衣領,靠近實驗室時正色。
“明院長。”
他躬身,恭敬敲響實驗室大門:“我來送實驗材料。”
“進。”:,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