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急切的,想要立刻擺脫包袱的恐懼。
晏洺席不由得在想:如果他此時拋下楓映堂,把他一個人扔在在十麵埋伏的險境中……
那他自己,和母親又有什麽區別?
晏洺席猶豫了。
他留了下來,賠上了自己的一切。
卻也得到了楓映堂對等的情感。
幼年時的缺失,注定要用一生去彌補。
晏洺席做過最大膽的決定,就是嚐試著讓自己離開曾經的嚴密防護,捧著他僅剩的柔軟心臟,靠近楓映堂。
期待能有人回應他。
或是……被刺穿心臟,徹底失望。
而晏洺席賭贏了。
楓映堂沒有傷害他,而是以實際行動回應了他,在他重傷瀕死的時刻,一直緊緊握著他的手,呼喚著他的名字,將他帶回人間。
似乎看出了祈行夜的忌憚不信任,晏洺席沒有隱瞞他與楓映堂之間的情感,而是毫無保留的將自己的一切情緒說給祈行夜聽,任由檢視。
隻求為了讓身為楓映堂最信任摯友的祈行夜,可以放心的將楓映堂交給他。
“祈先生問我,為什麽會喜歡糖糖。但是。”
晏洺席輕笑著緩緩搖頭:“我不知道。”
“沒有任何理智的思考能夠告訴我答案,我給不出證明過程。”
“我所能拿出來的,隻有最終定律——楓映堂是唯一的結果。”
晏洺席的言語太過真摯,讓祈行夜不由得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我很嫉妒調查局,能在多年前就擁有糖糖,成為他心中重要的存在。”
他垂眸輕笑,眼眸中星光點點:“我現在最期待的,就是能成為糖糖心中下一個重要的存在。哪怕不及調查局,哪怕排在所有重要之物後麵……”
晏洺席攤手,無奈打趣道:“先進入糖糖的心才行。不是嗎?”
逗笑了祈行夜。
他搖了搖頭,失笑道:“沒想到擁有未來科技集團的人,竟然也有得不到的時候。”
但對晏洺席的警惕,到底是和緩了不少。
晏洺席以楓映堂為第一位的看重態度,讓祈行夜放下心來。
“糖糖說,祈先生想要知道我們與懸鏡集團的合作事宜。”
晏洺席抬手,指向書桌:“在等祈先生來的時候,我已經讓秘書整理好了所有文件,都放在那裏,祈先生可以自行拿取。”
“當然,這些金額不小的項目都是保密文件。”
他輕笑著道:“祈先生要妥善保管,用完後還給我。”
書桌上,數目龐大的文件碼得整整齊齊。
但祈行夜隻看了一眼就收回注意力,繼續向晏洺席問起了與楓映堂有關的細節。
在楓映堂麵前,其他事可以暫時擱置。
祈行夜和晏洺席交談許久,窗外太陽逐漸西斜,直到紅霞滿天。
晏洺席並不是喜歡聊天的人,但說起楓映堂,他的回憶就好像沒有儘頭。
哪怕是與楓映堂一起躲避華府追殺時最不起眼的小事,在他看來也是足夠有趣的點滴。
楓映堂的名字好像有魔力,隻要出現在晏洺席的思緒中,就會令他忍不住笑起來。
愛意關不住,在眉眼間肆意流淌。
祈行夜看得怔愣,眼神複雜。
直到發信人“未知”發來消息,說有事找祈行夜,才打斷了兩人之間的交談,祈行夜不得不起身道別。
“很高興能與晏先生見麵,下次有機會再來拜訪。”
祈行夜伸出手,笑著與晏洺席交握又鬆開,隨後將自己的私人名片遞過去:“雖然估計晏先生早已經調查清楚了,但該有的儀式感還是要有。”
“如果糖糖有什麽事,或是你想找我——你知道我在哪。”
晏洺席點點頭,也交換了自己的聯係方式:“我會的。”
“我很感謝祈先生,在我與糖糖認識之前,那樣照顧和關心他。謝謝。”
主賓儘歡。
祈行夜帶著數目龐大的文件離開,在醫院外目送著專員小王滿載著整整一車文件遠去。
這些文件都會交給情報部進行分析,直到查找出與明鏡台有關的異常。
“晏洺席,真是個不簡單的人物。”
祈行夜懶洋洋踢著路邊的石子,單手插兜,笑著向電話對麵的商南明感歎著:“我明明是帶著防備踏進晏洺席病房的,結果離開的時候,千防萬防還是帶著笑走的。”
“要不是記性好,我都要以為晏洺席是我多年摯友了,糖糖不是我的親友,他才是。”
祈行夜笑眯眯問:“商商,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要先聽哪個?”
商南明批閱文件的鋼筆一頓,他放下筆抬頭,眼中劃過笑意:“你的消息。”
祈行夜聳聳肩:“估計你快要失去糖糖了,你家白菜要被人偷走了。誒,要是糖糖跟著晏洺席私奔,你會哭嗎?”
他躍躍欲試:“我還沒見過你哭呢,一定拍下來設成壁紙。”
商南明挑眉:“晚上你回偵探社,我倒是可以讓你哭。”
祈行夜:“……不了不了。”
“楓副官與晏洺席的私人關係,隻要不影響公務,就與我無關。”
對祈行夜之外的人,商南明態度平靜:“這是你的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祈行夜誠懇道:“好消息是,晏洺席似乎和明鏡台不是同盟關係。”
在離開時,祈行夜大致翻看了下那些文件,內容都與一場合作工程有關。
不涉及晏洺席和明鏡台的私人關係,而是兩人背後的兩個集團的行為。
不論是懸鏡集團還是未來科技集團,它們分立東西兩方,占據科技領域最上層板塊,都已經太過龐大,急速擴張的商業版圖,讓它們不可避免的遇上。
要麽合作共贏,要麽你死我活。
兩人不是傻子,怎麽做對兩人最有利,他們很清楚。
於是,這次的合作自然也順理成章。
晏洺席是效率主義者。
以祈行夜對他和病房內行動軌跡的觀察,晏洺席在養傷期間的忙碌程度,遠遠要超過楓映堂的認知。
——也有可能是晏洺席趁著楓映堂不在,迅速處理完所有工作,然後等楓映堂下班回到醫院,在與他一起閒聊,吃飯,說起一天趣事。
祈行夜:……什麽望夫石既視感。
但晏洺席的無效率,隻對楓映堂一人生效。
除此之外,他的工作效率一如既往,並沒有因為重傷就阻擋他的腳步。
與華府之間破裂的關係在迅速被修複,重傷昏迷期間堆積的工作也被利落處理,未來科技集團的擴張腳步並沒有因此而停滯不前,反而被晏洺席推著大跨步向前。
而與懸鏡集團之間的關係,也隨著晏洺席進入國內,而被很快友好解決。
主打一個來都來了,不處理點工作再走就是損失。
祈行夜深深懷疑:……你們有錢人都是工作狂魔嗎?
而真·工作機器·商南明,已經在根據祈行夜帶回來的消息,重新部署情報部和專員,開始重點調查懸鏡集團。
“懸鏡集團的相關文件太多,想要全部重新整理,最少需要兩個月的時間。我已經讓情報部抽調人手,優先處理懸鏡集團。但等待仍舊是必要選項。”
商南明平靜道:“在調查結果出來之前,我會讓
祈行夜忍不住笑了:“情報部快瘋了吧?突然砸下來這麽多工作,張長官竟然能同意?”
商南明淡淡道:“嗯,他很高興。”
高興到張牙舞爪。
何止是高興,張長官都快要氣死了。
最近一段時間,情報部忙得焦頭爛額,各個部門和調查官塞過來的待處理事項,長得沒有儘頭,偏偏誰都說自己的是緊急事務,恨不得讓情報部一人掰成十八個用。
得知自己還得重新審查懸鏡集團的張長官,氣得火冒三丈,當場在電話裏對商南明破口大罵,問他是不是公報私仇,想要趁機累死自己。
而商南明的回應是——“我以為,這是情報部應有的優秀素養。是我錯估了情報部嗎?”
張長官:“…………”
張長官可恥的沉默了。
根本說不出否定的話啊!!!可惡!
商南明認為他的情報部很優秀→情報部要證明優秀就要處理完懸鏡集團的事。
張長官一咬牙,豁出去了:不管!商南明難得看得起我一次,我必不能輸——睡什麽睡?起來加班,加班,加班!!
情報部:誒?QAQ
張長官:鬥誌昂揚!
商南明完美促成,深藏功與名。
祈行夜得知真相後,笑得前仰後合:“可憐的老張,他以為自己是帥氣的北方狼,結果被你騙成了聽話的小汪汪。”
商南明勾了勾唇角:“怎麽能叫騙。”
他的聲線平靜,令人信服:“隻是友好的幫助同僚更迅速的完成工作。”
祈行夜笑得更大聲了。
他算是知道,為什麽那些人都叫商南明老狐狸,恨得牙縫直癢癢了——商南明確實有這個實力,把人賣了人家還得謝謝他。
落日餘暉中,祈行夜和商南明笑著說起自己的見聞,又談論起楓映堂的事。
不論他們在說什麽話題,隻要對方是商南明,祈行夜眉眼間的真切溫柔的笑意就始終濃鬱,無從掩飾。
“你真的不怕糖糖和晏洺席私奔嗎?”
祈行夜:“要不要從現在就開始準備副官人選?”
“不用。”
商南明對此反應平淡:“對楓映堂而言,沒有人能比調查局更重要。汙染,對他有特殊意義。”
祈行夜挑眉:“那你呢?在你心裏,有人比調查局更重要嗎?”
商南明合上文件,從容道:“你不是已經知道答案了嗎,行夜。”
“沒有人比你更重要。”
明明是自己挑起的話題,卻還是因為商南明的回答而一股熱流直衝頭頂,瞬間紅了臉的祈行夜:“…………”
啊啊果然還是很可怕啊!
但正與商南明說笑著,祈行夜卻忽然眯了眯眼眸,唇邊笑意淺淡下去:“有人在跟蹤我。”
他停下腳步,淡漠轉身向後看去:“等我解決了老鼠再和你聊,商商……嗯?”
在看清尾隨而至的車牌號時,祈行夜皺眉低罵了一聲:“草,說明鏡台明鏡台到。他是在我身上安了監控嗎?”
“跟蹤我的,是明鏡台。”
前一刻還在說不要打草驚蛇,下一秒明鏡台的車就已經出現在身後。
車隊緩緩在祈行夜身邊停下。
明鏡台也沒準備真的瞞過祈行夜的感知,從靠近祈行夜周圍開始就沒有避諱,反而正大光明的招搖過市。
黑色車隊從街頭駛過,引得路邊人們紛紛駐足看來,好奇的指指點點交談。
祈行夜卻看得直皺眉頭。
如果明鏡台此時想要對周圍的市民們不利,所有人都在車隊的狙擊範圍內,等同於兩人對峙時,變成了明鏡台的人質,牽製著祈行夜不能隨心所意。
祈行夜不由得肌肉繃緊,已經不動聲色進入了戰鬥狀態。
車門打開,皮鞋落地。
明鏡台從容推了推眼鏡,出現在祈行夜的視野內,修長身姿站在車旁,向他頷首致意。
“祈老板。”
明鏡台伸手做出邀請手勢,平靜道:“我載你一程。是回偵探社,對嗎?”
祈行夜挑眉:“好啊,那就一起回偵探社。”
既是回到明鏡台,也是說給商南明聽。
他掛斷電話,上了明鏡台的車。
車隊重新啟動,如來時一般安靜而平穩,重新滑入車流中。
前後都是武裝保鏢,身邊是剛剛確定的疑似敵人,祈行夜卻依舊從容慵懶。
甚至還像是回了自己家一般自在,從車載小冰箱裏掏出一盒冰淇淋。
明鏡台看了祈行夜手裏的冰淇淋一眼:“祈老板喜歡這個牌子,也要懂得克製,一天吃兩次,會吃壞腸胃。”
——兩次。
祈行夜手一頓,抬眸看向明鏡台,眸光沉沉。
他在晏洺席那裏也吃了冰淇淋,但這件事,本不應該有第三人知道。
這不是明鏡台在關心他,而是在向他展示力量,告訴他:你在做什麽,我了如指掌。
“我還不知道,原來明總這麽關心我。”
祈行夜單手支著頭,輕笑道:“除了冰淇淋,明總還想要叮囑什麽?難得見一麵,不如多說一點。”
明鏡台定定注視著他,良久,才轉過頭去,平靜推了推眼鏡。
“祈老板,離晏洺席遠一點。”
他淡淡道:“我不在乎祈老板你的結局,但是,別把明荔枝卷進來,將他也帶進晏洺席的視野。”
明鏡台的聲音磁性平靜:“讓小荔枝遠離晏洺席,如果你做不到,那就我自己來。帶他離開偵探社,回到明家避險。”
祈行夜皺了下眉,輕笑道:“但在小荔枝看來,你才是最危險的那個。明先生,你打算對小荔枝做什麽?”
“保護他。”
明鏡台漠然:“一如既往的。”
“祈老板,不管晏洺席對你說了什麽,我都必須提醒你——晏洺席,很危險。”
同類之間對危險的嗅覺最是敏銳。
而明鏡台,認定晏洺席會傷害明荔枝。:,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