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 隻在晉江文學城 幽暗森林(2 / 2)

無限異常調查官 宗年 6590 字 2023-09-17

晏洺席在楓映堂身邊很放鬆,他輕笑著說出自己的過往,將自己的童年經曆悉數說給楓映堂聽,毫無保留。

‘我父親常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感情會令人軟弱,令利刃生鏽,隻有以利益為導向的人,才能最終獲得一切。鄙夷金幣的人,最終將失去一切,包括他們傲慢的信念。’

晏洺席輕輕側首,對上楓映堂的眼眸時,他笑得像個頑皮的孩童。

‘可是我父親也有不知道的事。比如,我其實知道我母親是誰。並且,我去見過我母親。’

成年人常常會以“孩童”為名,為愚蠢開脫。

仿佛隻要是小孩子,就必然是不知世事的,是天真愚蠢的。

可事實卻是,聰慧之人哪怕一歲,也是聰明的。

晏洺席五歲時,便隻用了些小手段,就從晏安的貼身助理那裏得到了線索,花費不到兩個月,便破解了晏安的安全防護牆,拿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絕密資料。

——他生母的姓名與身份。

大抵沒有哪個孩童,是不向往自己的母親的。

被母親拋棄,被否決,是孩童一生陰影的開端。

哪怕是晏洺席,可當他五歲時,他還是從自己A國院士的生物學老師那裏,明白了人都是有母親的。

那,他的呢?

小晏洺席趁晏安開會,興奮的收拾好自己的恐龍小書包,裏麵裝滿了秘書姐姐提議的禮物,從昂貴的鑽石王冠到漂亮的玫瑰花,應有儘有。

還有他從識字開始,就每年給母親寫一封的真摯信件。

每一封,都以“IMISSYOU”結尾,筆跡從稚嫩青澀到流暢。

小晏洺席穿著自己最好看的小西裝,學著父親的模樣用發膠梳好頭發,背著恐龍小書包,雄赳赳氣昂昂的坐上了尋找母親的飛機。

交通工具不斷輾轉,十幾個小時後,他終於站在了情報中,母親家地址的門口,滿懷期待的敲響了門。

他知道噠,母親隻是太忙了,她的聰明是要為全人類奉獻的,不小心沒牽住他的手,弄丟了他,他不怪母親。

看!他找回來啦,母親你快開門。

可所有的期待,都在大門打開,小晏洺席看清母親臉上的驚愕恐懼後,戛然而止。

比起血脈骨肉找到她,母親更擔憂的,是晏安如果得知了他們見過麵,是否會因此發怒,而她會因為毀了與晏安的合約,而失去支持實驗項目的龐大資金。

母親慌亂的將小晏洺席推拒向門外,她慌張卻憤怒,質問小晏洺席為什麽要毀掉她的事業。

‘你不是我的孩子,你隻是借我的基因被創造出的怪物,是晏安的孩子,百億資產的繼承人。’

母親的話語一字一句,冰冷擊潰了小晏洺席的溫情。

她說:一切都是守恒的,所有饋贈都有籌碼。

她說:我不愛你,你隻是我達成目的的工具,隻有你誕生,我才能拿回我被搶走的科研成果,讓那些沽名釣譽道貌岸然的學閥廢物身敗名裂,讓世界看見我——看到做出這些被他們盛讚成果的是我,一個被導師壓榨的學生,一個女人。

所有理想都需要金錢的切實支持。

晏安付清的那兩億美金現金,和無數人脈支持,不僅買斷了晏洺席的“歸屬”,也讓被聯手排擠的女科學家,帶著憤怒和仇恨,滿載榮耀重新殺進科學界。

並且以無可爭議的絕對實力登頂。

小晏洺席安靜的看著他曾渴望的母親,向他冷靜說明他們之間門的關係。

不是母子。而是交易的籌碼。

晏安需要一個優秀的繼承人。

她需要完成自己願為之奮鬥一生的科學事業。

小晏洺席聽懂了。

哪怕他隻有五歲,而他的科學家母親說的那些晦澀字眼,實際上並不是尋常人能聽得懂的“人話”。

他隻是點了點頭,問了母親最後一個問題:所以,你是我的母親嗎?

科學家半蹲在自己家門口,看著小小一團的漂亮孩童,酸澀漫上她的眼眸。

卻到底隻是在短暫的思考後,堅定搖頭。

不,我不是。

她說:為之奮鬥並甘願赴死的道路上,任何人都隻是工具。沒有父母子女之分。

但當看著小晏洺席緊緊攥著書包帶,低垂著頭站在自己麵前時,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放柔了聲音問:你沒有想要的未來嗎?如果當你能改變世界,你如何能眼睜睜看著世界墜落?

科學家本想要找律師送小晏洺席回到晏安身邊,並一定要強調,她對小晏洺席沒有任何想法,不準備違背她與晏安的協議。

但小晏洺席早就安排好了後續一切計劃。

哪怕他在出門之前,被將要見到母親的興奮衝昏了頭。

哪怕他隻有五歲。

五分鍾後,專屬於小晏洺席的私人秘書,已經將車停在了科學家門外,拉開門,細心而恭敬的請小先生回家。

小晏洺席將自己帶去的書包送給了他生理上的母親。

母親想要拒絕,小晏洺席卻笑了:收下吧,裏麵的鑽石珠寶是我自己投資賺到的,賣掉它們,足夠為您的實驗室多添幾台儀器了——但如果您拒絕,我會將今天的見麵告訴晏先生。

臨上車前,小晏洺席又頓住了腳步,平靜道:裏麵還有幾張廢紙,扔了吧。它們一文不值。

母親愣在門口。

小晏洺席遠去的車卻沒有回頭。

他回到家,仔細抹除了自己出門的一切痕跡,威逼利誘所有可能知道的人,讓父親身邊所有人對此閉嘴。

兩天後,參與A國國防部項目工程談判的晏安,大獲全勝,誌得意滿回到家。

他的兒子早已經等在門口,笑著踮起腳,將一份申請書遞向他。

‘父親,我要參與公司事務,請給我進入實驗室的資格。’

晏安笑著反問:‘洺席,如果你想要錢,我可以給你一張空白支票,你隨意填寫金額,買下整個國家都可以。但是事業,不是兒戲。如果你在踏進你的事業之前沒有做好準備,不知道你想要的究竟是什麽,你必輸無疑。’

小晏洺席卻仰起頭,稚嫩的眉眼堅定:“我想要,全世界。”

——ALLTHEWORLD

晏安愣住,隨即放聲大笑,抱起小晏洺席舉高於自己。

他向所有人宣告:‘晏洺席,我的孩子,我死後的一切都將屬於他,他會繼承我微不足道的財產和偉大的事業,他將成為新的世界。’

那一刻,所有人都看得分明。

晏安,為晏洺席而驕傲。

五歲的太子,為自己贏來了王位。

卻將自己的母親埋葬在記憶中,再不曾提及。

時隔二十四年,當晏洺席再次說起這些時,已經足夠平靜沉穩,不論當年究竟是怎樣的情感,現在都無法再打動他。

可旁聽者卻心酸不忍聽。

楓映堂不由得握緊了晏洺席的手掌,試圖將自己的溫度傳遞向他,告訴他,他身邊還有自己。

‘晏先生……’

‘不要這樣叫我,糖糖。’

晏洺席溫和打斷了楓映堂,他側眸,笑著道:‘你這樣會讓我覺得,我是在向陌生又殘酷的審訊官交待罪行,而不是在與摯友閒談。’

楓映堂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喚道——洺席。

那個太陽漸漸落下,徒留漫天粉紫晚霞的夜晚,兩人鎖上了病房的門,關了手機,不讓任何人能找到他們,躲在隻屬於他們的一方小天地中,絮絮低語,說起自己的成長,自己的痛苦,所有不想讓人知道的一切。

晏洺席將曾經沉默在黑暗中的自己,完完整整的挖出來給楓映堂看。

說到聲音沙啞,疲憊倦意爬上眼角眉梢,還不肯結束。

晏洺席讓出床側的一半給楓映堂,楓映堂想要拒絕,卻被早就關注他的晏洺席握住了手臂,笑問:手臂,麻了嗎?

一個姿勢保持太久,確實手麻到動不了的楓映堂:…………

他總覺得和其他人躺在同一張床上不太對,哪怕這是狹窄病床,哪怕這隻是單純好心的休息。

但不論楓映堂絞儘腦汁想出什麽理由,都會被晏洺席找到回答,輕描淡寫擋回去。

最後晏洺席假作自己傷口縫線崩裂,讓楓映堂情急之下靠在床邊,被晏洺席一把拉上病床,態度強硬的讓他在自己身邊休息。

等楓映堂反應過來想要拒絕時,他已經躺在了病床上。

鼻尖縈繞著晏洺席身上煙熏與柑橘的清爽氣息,身側緊緊貼著的就是晏洺席,狹窄病床讓兩個成年男性為了不掉下床去,緊靠在一起毫無間門隙。

熱度源源不斷從身側傳遞來,楓映堂熱得紅了臉。

他渾身僵硬,不自在的想要找機會起身拋開。

可晏洺席卻姿態從容,繼續低低說著自己的故事,說起那些陽光與草坪,飛舞在陽光中想要讓人保護的美麗蝴蝶,說起實驗室冰冷乾淨的玻璃試管……

好像他們不過是久別重逢的摯友,在隻有他們知道的安全秘密基地,說起那些細碎點滴的過往記憶。

說著說著,楓映堂也在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時候,被晏洺席的話語吸引去了注意力,忘記了緊張害羞,在他身邊放鬆下來。

分享同一張床,共有彼此的溫度。

晏洺席輕輕握住了楓映堂的手腕。

他垂眸,輕聲道:糖糖,我沒有家人。不過現在,我有你。

所有的秘密都給你,糖給我。

可以嗎?

楓映堂不知那晚他們究竟聊到多晚。

隻知道他們一直聊到困倦深重,閉眼一覺香甜到天明。

楓映堂一個懶腰還沒有抻完,就聽到身邊傳來的低低磁性笑意。

他一睜眼,就對上了晏洺席垂眸望過來的溫柔目光。

早,糖糖。

日理萬機的跨國大集團掌權人,已經在病床上開始了一天的工作,還不忘為他溫著早餐,向他問早。

而他……不僅霸占了威名赫赫掌權人的病床,搶走了重傷患的被子,還要讓被欺壓的人為他準備早飯。

晏洺席的助理站在門口,幽幽怨怨:‘這是我們老板的醫院,我們老板的床——什麽人會連傷患都欺負啊。’

楓·十惡不赦·映堂:……如果我說,是你們老板非要拉著我睡的,你信嗎?

可還不等他反問出口為自己辯解,就已經羞赧到落荒而逃。

而在他身後,晏洺席放聲大笑。

毫無陰霾的爽朗笑聲,回蕩在醫院走廊上,令楓映堂一整個早晨都臉上熱度不退。

開會都被人關切詢問身體狀況。

於是,被強迫回憶起了自己到底都做了些什麽的楓映堂,臉更紅了。

於是,當楓映堂站在偵探社門口,看著不遠處祈行夜與商南明與之前微妙不同的相處模式後,他笑了起來,心下了然。

商南明早就察覺到了關注自己的視線,但他直逗得祈行夜笑到喘不上來氣,直往他懷裏鑽,這才停下手,還殘留著笑意抬眸向門口看去。

“楓副官。”

商南明向他招手,淡淡問:“打算在門口站到什麽時候?柳堆煙的玫瑰需要太陽,你也需要?”

聽到商南明的聲音才後知後覺,發現有人站在門口的祈行夜:“!”

他羞得立刻掀了商南明的襯衫,“咻!”的鑽了進去。

很鴕鳥心態的默念“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楓映堂失笑,沒想到在商長官麵前,祈偵探還有這樣一麵。

他整理了下衣領,撫平皺褶,正色神情向商南明走去,俯身恭敬將懷中文件放在商南明身邊的矮幾上。

“長官,有關於這次試驗場的報告都已經整理好,等待您的批閱。明院長提出二十一項有關於汙染科技實際應用的新實驗項目,需要您批準,明院長還要求您允許他追加實驗預算。”

楓映堂一絲不苟的匯報:“CB2770案件,最後正式定級為S級別——超格汙染案,早已經足夠被稱為災難。”

“也是全球第一例S級。”

“如果不把幕後之人找出來,這隻是個開始而已。第二世界的威脅不解除,從今天開始的每一天,都是未來最好的一天。”

商南明大致翻閱著手邊的文件,淡淡道:“我知道了。”

就在楓映堂想要躬身致意離開時,卻被商南明叫住。

“最近,身體不舒服?”

商南明頭也沒抬,平靜道:“看你似乎總是在去私人醫院。”

楓映堂不敢隱瞞:“因為洺席他,不是,晏先生,我需要確認他的每日情況。”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道:“他畢竟是為了救我才受的那麽重的傷,幾乎要了他的命。我不想就這樣把救命恩人扔給冰冷的醫院儀器。”

他不是醫生,救不了晏洺席的命。

可他至少希望有他在,晏洺席不會身邊空無一人。

沒有父母……連朋友也沒有。

關心【晏洺席】這個人本身的,似乎,隻有他了。

楓映堂想讓晏洺席好受一些,想讓他知道有人在陪伴他,在關心他。

哪怕隻有一點也是好的。

商南明瞥了他一眼,心下了然:“我知道了。”

“約會別占用公務時間門,工作處理完,隨你去做什麽——早上記得起床。”

“是。”

楓映堂下意識回應,又後知後覺:“…………?”

“!!!”

他瞪圓了眼睛震驚看向商南明。

像做壞事時被發現,忽然被拎起的貓咪。

商南明眼中劃過笑意,隻擺了擺手:“去吧。”

他淡淡道:“占用你太多時間門,醫院某先生該抱怨了。”

楓映堂疾呼伸手,試圖為自己解釋:“長官我不是,我沒有,我沒……”

可在商南明平靜剔透的注視下,楓映堂忽然就說不出那句“我和晏洺席沒關係”。

他知道,商長官是誤會了他與晏洺席的摯友關係。

不過……將錯就錯也可以,還有時間門能去看望晏洺席。

楓映堂瞬間門聲音弱了下去,肩膀都塌了:“我知道了。”

他又弱弱為自己爭辯:“但長官,我們真的隻是朋友。”

商南明平靜抱住懷裏的“鴕鳥”。

“行夜以前也說我和他隻是朋友。”

楓映堂:“…………”

祈行夜:“!!”:,n..,.